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清明陪父祭祖母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7-04-10 12:37:04 / 个人分类:我笛离骚兮吹九歌

      

    清明节过了三天,昨天父亲来电话,叫一同陪去给奶奶上坟。

    清晨七点刚过便赶到了广埠屯。等了十几分钟,父亲母亲一前一后从学院大门里出来。母亲走到跟前才看到我,惊奇口吻道:喔,你已经来了?父亲得意地说:我早就看见他了。

    我没应声,心里知道:幸亏早到,如果儿子迟了不是挨骂,就是要看父亲脸色的。尤其是好像今年春节一样,因为没有按要求及时给亲戚一一致节日问候,被老人家好一顿骂,直骂得狗血淋头。

    接下来一同往公汽车站赶,刚好看到一辆贴有“清明祭扫”的专线车驶离站台。“看看,看看,一辆车刚走……”,父亲手杖趸地,惋惜地说。马上,颤巍巍往马路上扑过去。

    公汽一辆接一辆进站,父亲闷头一辆挨一辆往上扑。这些进站的车其实都没有贴“清明祭扫”字样。看到父亲下到马路上乱穿胡窜,叫他也不听,只好在站台上,钉在原地看他老人家车流人流里瞎忙碌。

    一边是乱穿胡窜的老头子,一边是不为所动的儿子,老母亲站在两人中间张皇失措。

    父亲依然一辆车门挨一辆车门迎着问,一直问到了最后徐徐进站的那一辆车。那公汽还在滑行,父亲拄着拐杖跟着小跑。

    就在父亲在站尾打听的时候,一辆贴着“清明祭扫”的车子绕过所有等待进站的车,滑进了车站的顶头。

    我叫母亲,又给父亲打手势:爸!妈!上这一辆车!

    父亲不看见,依然故我地贴着最后一辆车跟着小跑,母亲招呼他也不应。于是母亲干上去,靠拢跟前大叫:老头子!老头子,这边!这边车子来了……老头子……

    父亲耳背,依然不听见,依然紧贴那车,钻进下车的人缝中,顽固询问司机是不是扫墓的车。母亲生气了,接下来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叫:老头子,老家伙,老东西……鬼东西……这一边……!

    父亲终于听见了,一脸紧张,连忙往这边赶。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在乎,盯紧车门往上爬。

    父亲今天已经八十三岁,母亲还要大一岁,八十四了。想来也是,他们的一生就是这么抢东抢西过来的。在短缺经济中度过了一生的人,一辈子怕就是这么慌抢,唯恐迟了就要落伍,就要掉队。烈士暮年,还是这么壮心不已!

    上了车,前排一对青年让了座,非常感谢!

    我跟售票员说我来买票。父亲坐在前边又大叫起来:我有离休证…无须…无须要买票嘛!我示意要发诈的售票员不要吱声,我买就是了,专线车嘛。弄不好司乘之间有一大通解释的口舌,恐怕再解释也一时难得通。解释不通,父亲便要着急,便说不定大发其脾气。

    车途顺利,清晨的空气像天气一样好,郊区车流更少,十几分钟就到了石门峰。

    公汽停在“石门峰陵园”大门旁,下车的门还未打开,便被卖花卖纸的流动商贩堵地下不了。好容易下来,又被更多卖蜡烛卖丝带的打了围。好容易护住爹妈冲出重围,依然还有三个紧紧跟随后边。有一个年轻嫂子一直跟过了马路,口里不停念叨:爹爹买一把,爹爹…爹爹买一把吧!爹爹……

    父亲停住足,低头翻开一层衣服,又翻开第二层衣服,要掏钱包。我马上摸出零钱,代买了一把。

    母亲埋怨父亲这么急着买。

    父亲笑嘿嘿说:算了,看人家一口一个爹爹,一口一个爹爹,怪亲热的,不买怎么好意思呢!?

    从大门到陵区山脚,有一段好长的路,路两边鳞次栉比都是卖冥器的临时摊子。父亲一路仰首不斜视,往前疾走,不理睬任何招徕。好容易紧走慢赶不到半枝香烟的功夫,父亲突然在一个摊子停下,摊主是一个干瘦老头子。父亲凑近去,炕席大个摊子来来回回东挑西拣,一边挑,一边跟摊主搭话。挑了将近十分钟,最终仅仅买了两刀纸钱,五张冥币和一根印满“奠”字的红带子,一共才花了四元钱。

    父亲掏钱的时候故意问摊主话,说:今年高寿了哇?喔,七十四了!……我比你大呀,我们两个已经八十四都不止了。当听到摊主一番恭维话,父亲嘿嘿地笑了。

    转回到路上,父亲小声对母亲说:我是看到这么一个孤独的老人家怪可怜的,所以才停下买他的,这也是照顾他的生意嘛。

    母亲不耐烦地回答:喔,喔,晓得了。

    过了第二道大门,进入了陵区。陵区是几座山包,奶奶的墓在最高最里边的山坳里。大路盘旋而上,坡子虽然陡,但迂回平缓,扫墓的人一般都走大路。父亲不愿走大路,他提议从台阶直接上山去。我看台阶很陡,上到山腰怕是有八九层楼的高度,有点担心老人吃不消。转头看母亲,结果母亲也欣然于色,跃跃欲试。只好说:我没有意见,我跟你们走。于是,父亲首先转身去上厕所。看到父亲上厕所,母亲把包往儿子手里一塞,也去上厕所。看来他们是在做充分的准备,为了这八九层楼高的上山台阶。

    父亲果然兴致很高,一边上,一边指点事物给我看。这里是一汪泉眼,那里是一纪碑刻。爬一会儿又跟母亲叹息,去年的这儿的台阶还好好的,今年有好几处松脱了。父亲又招呼母亲看山下,山下涌动花红柳绿的人群;再看远处,远处田里油菜花一片片黄,农舍屋顶红瓦点缀其间。父亲跟母亲俩人,你看是看,我评是评,一路走走停停,兴高采烈。

    我心想这个父亲不简单,合该是借着清明扫墓踏青来了。

    上到山腰,仨人眼前又凸现一条新开辟的水泥盘山道。四寂无人中,走在平坦舒缓的山间大道上。在独享山间大道的时候,两个老人惊呼这是今年清明的一个重大发现:这条道是去年绝对没有的!去年走的还是一条松林间的羊肠小道,那是抄近道的人自行辟出的。今天忒不一般,仿佛此路为我开。于是老俩口止不住要唱出声来:这里变美了、变漂亮了、变好看了!

    我自然也高兴:原本把扫墓当作一个悲哀的过程。不料想,跟着父母清明祭扫,荒郊野地里搜奇探幽生出如此一番兴致,竟要在青天白日下踏歌沐春来了。

    野山的花很多,都散在山坡上:白色的,黄色的,殷红的都有。父亲喜欢看,走一处看一处,叹白花繁枝,如此碎白浓密。人工栽种的大红花大紫朵也多,花团锦簇,五颜六色,都点缀在山坡下。母亲喜欢看,夸赞山涧小溪、荷塘鹅池,点缀名人雕塑,好似天上英雄下凡间。

    快到了奶奶的墓区,叫什么“福园”。父亲母亲收起了玩兴,笔直奔过去,一前一后继续往上爬。这条新路我是第一次走,又看见很多新墓碑,很多豪华的墓碑。数着碑文、计算上边活时岁数的时候,两位老人已经远远爬到更高处了。

    在两棵松树的那一排中间,是85年去世的奶奶的墓碑。到了奶奶的墓前,父亲的声音打颤了。

    我说先休息一下吧,掏出一叠报纸,让父亲坐下。

    当我与母亲也跟着坐下的时候,父亲又独自索索地爬起来。对着奶奶的生殁日子——1901年……1985年……——深深叹息,说老人家没有赶上好日子,说老人家一生刚强,又说老人家一生吃苦,被农会吊打,房梁上放下来,两只胳膊废了,半年之后才逐渐有了知觉。又说起了爷爷,土改不愿受辱,自我了断前扔在阁楼上满是烟头,可见痛苦。还说到原本自己可以吃供给制,因为要养家申请了薪金制。53年第一次回老家看看,结果看到母亲弟妹一家人赶出屋外,已经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那个样子肯定活不下去。说当即决定,给了天宝伯爷40元钱,两人两挑子带着一家五口人来到武汉自己身边安顿下来……

    我心里在数是哪五口人?奶奶、姑姑、叔叔、还有大哥,总共才四口。这“第五口”一定是父亲的媳妇,大哥的妈妈。听说她是一个童养媳,来到武汉以后,父亲跟她终于离了婚。拿童养媳做儿媳,这个现象在刚刚读过的费孝通《江村经济》中有说明:在费孝通做江村的人类社会学研究时,童养媳现象在江村极为普遍。而这普遍现象正是江村近代以来经济衰败的表征。因为有钱的人家,或者早年经济发达的时候,人们是不屑于养童养媳做儿媳的。这样看来,我的爷爷,其实也只是一个穷地主。叔叔后来告诉我,早年这个穷地主爷爷还参加过红军,跟着活动在川汉沔一带的队伍,吃过兵饷,扛枪打过仗。

    父亲还在说叨:为了这一家子,我独身了六年。原本我工资已经到了七十四,57年连降我两级,五十四拿了将近20年。母亲打断父亲:好了好了,尽说个么事。父亲依然说:好在后来遇到你妈妈,帮衬了这一家子。

    母亲说:为这,你还应当感谢大舅舅。

    我问:为什么要感谢大舅舅呢?

    母亲倔强地说:我原本是下了决心打算不再嫁人了,我已经八年都过来了。你大舅专门赶到武汉来劝我,劝了我三天三夜,劝得两个人眼泪啪洒地掉,所以我才改变了一辈子不再嫁人的主意。

    父亲说:是呀,是呀,我遇到了一个好老太婆嘛!什么事都不要我做。又说:晚年又遇上一个好时代,感谢邓公,你们兄妹俩读了书……所以我跟左邻右舍比较起来,可是无忧无虑,应当心满意足了。

    母亲嬉戏说:你爸爸呀,有几次在屋里又大笑又怪叫,问自己,“我凭什么晚年这么享福呀?”

    坐了好一阵,担心再坐下去返城的人多,车子不好坐。我说走吧。母亲也说是该走了。父亲沉吟了半晌,只好说走吧走吧。站起来,对奶奶说:我们走了啊!父亲一边说一边把奶奶的小小墓台用报纸又仔细清扫了一遍,换手将两边一人高的两棵小松树上的枯枝败叶一一掐掉。最后指着墓碑顶端上,说:这一条红带子是清明前你大哥来系的,这两条红带子是你姑姑叔叔清明那天来系的。我说还有这一对小石狮脖子上的红带子,也是新的,也一定是他们系的。

    下山离开时,走的是大道,因为要到陵区集中烧纸钱的地坪上烧纸钱。烧纸钱的时候,旁边一对大兄弟边烧边说:您家打麻将再也莫打一块两块的了,要打就打壹万块一张的麻将。我这回已经给您家烧了七个亿的钱,您家只管放开手脚,放心打好了,下回来的时候,我给您家送更多更多的钞票。

    父亲没有作声,我也缄默跟着父亲一小扎一小扎地拆开黄草纸去焚烧。飞落到外边的纸钱,父亲也追上去一张两张捡回来,扔进去小心烧了,一直看着烧尽,直到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断绝。

    在下山的路上,父亲曾经被一家子团坐在草地上的景象吸引,走过了还直勾勾地回头顾看,看那中间的男人高谈阔论。看的时候,父亲的眼神流露出无限羡慕。我感到了父亲的眼神,心里有一个打算,我打算明年把姑姑、叔叔、大哥和小妹一家子都叫上,约好一起清明扫墓来。来时还要带上一块大的塑料纸,还带上一堆卤菜和很多的饮料。那时也让父亲坐在我们中间高谈阔论一番,也让路过的孤零零的扫墓人回头严重羡慕一下,就像现在父亲羡慕别人一样。

    在上山的时候,父亲曾说了一句话:我嘛,还有个三年五年没有问题,但说还有十年八年,恐就难说了。

    现在,当我即将结束我的纪写的时候,跟着父亲扫墓的日子过去三天了。这一次,我对父亲一言一行特别敏感,这是从未有过的。父亲扫墓中的欢喜和悲叹,父亲的孱弱和开朗,都是从未有过的在我感觉中纤毫毕现,如此清晰、如此单纯和如此单薄。它们像一个孩子一样简单,又像路上的一块石头,山上的一根树枝。

    于是觉得从今后的每一天,在父亲的生活中,哪怕再微小单薄的亲情与愿望,一定不能再叫它落空。决不能等到有一天,谨只有去对一块石头和一根树枝发出怅惘和遗憾。

    我要说:父亲,还有母亲,我爱你们,尤其是在你们还健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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