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肉肠上绽开一朵花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7-07-13 15:35:01 / 个人分类:吹向你兮楚国的笛

——我读周实《洗肠》


    读过周实先生写人与自然山水和谐的诗文,比如那首抒写一篙探入漓江清水的诗歌,透着清丽俊逸的山水画笔墨,流露出天人合一的田园意境,留下深刻的古典映像。近年来,周实先生笔力内卷,指向人世生活,用笔尖剥离生活的画皮,揭示人们复杂的欲望与灵魂,写了一组“无法安宁”系列的烦恼人生文章。

    《洗肠》是一段非常奇特的文字:在一个热气腾腾的澡堂子里,人们掏出自己的一堆油污沉淀的肉肠,怀着清清爽爽的想法,闷头使劲搓洗。《洗肠》奇特在另类和边缘,一是里边怪诞意象,二是其中死亡的味道,三是里边没有惯有的理性主义的提升,也就是常说的指出一条希望的出路,故令人压抑和窒息。如果说《洗肠》是一段人体写实,显然它的人体没有西洋古典庄重而来的优越感,也没有东方古典优雅而来的超脱感;如果把《洗肠》比作一幅画,显然它既没有西洋油画中像铜管一样流亮旋律发出的崇高感,它也没有中国古典的文人画中像林泉一样飘逸闲适的高致感。

  ……肠壁上沾了厚厚一层黄油,又腻又滑,又粘又稠。
  为何偏偏想到黄油,而非别的什么油呢?也曾想过猪油的,那种白得发暗的猪油。
  人的肠子弯弯绕绕,油污沉淀,自然就多。
  一个人,几十年,几十年的油污沉淀,都在你的肚子里,想想,谁不感到都是腻味?

    我以为,这是周实先生刻意为之。旧的经典文化情感和山水意象已经失效,新的生存界面和人生喻体创造新的言说空间。严格说来,《洗肠》写的不是人体,是身体;甚至不是身体,是身体的肢解,是一件功能褪废的器官。理性主义说人不是器官的相加,但《洗肠》中偏偏只见肠子没有了人。这一件名叫“肠子”的器官被选来作为一个意象,犹如一个隔离在铁笼子里边的低等腔肠动物。这一堆肉肠在黑暗油污中沉沦,周实先生一刀把它切下来,拿出它沉沦的解剖面展示在读者面前,供人猎奇。猎奇的围观在看肠子蠕动,也犹如在围观刀俎之间的这一件标本,标本在一本正经地表演荒诞。

  ……好多手,一双双,长的,短的,胖的,瘦的,都在搓着一堆肉肠,都把肠子翻卷过来,用那香皂清洗着,那些油污淌了下来,顺着皂水流散开去,流到下水道里去了。
  我也清洗着,使劲搓洗着,我不知道我的肠子怎么到了我的手上,肚皮居然完好无事,不但平坦,而且光滑。

    一根滑腻腻肠子可以随意用手从躯体里掏出来,还可以“把肠子翻卷过来,用那香皂清洗”,清洗完了还可以自由塞进去,“居然完好无损”。这一堆肉肠的意象不但另类和荒诞,而且还恶心肮脏。它“是个脏物,是个活着的垃圾桶,是个肉做的废品箱”,“肠子翻卷过来,用那香皂清洗着,那些油污淌了下来,顺着皂水流散开去,流到下水道里去”。随这一堆肠壁和肠壁搓洗而来的,分明是描写对象中分泌出的肮脏感。这是周实先生人体肮脏美学的活用。正是这种透着污垢、死亡气息的肮脏美学,使《洗肠》产生极大的生理冲击力,而后是极大的心理冲击力。

    写人体写器官,写生理刺激反应的文字可谓多矣,比如那些令人魂牵梦绕的情色文字。情色可以激发肌体机能,激发生命拼死一搏的欲望;情色的本质是透过人存在于潜意识里的对情欲的渴望,来探讨人性的边界。所以情色审美显而易见有其解放的一面,它反政治体制、反社会规范,是检验文化与道德的欲望历险,是一种文化符号,是欲望的人体美学。

    而《洗肠》的生理刺激反应是呕吐和恶心,是起腻,是龌龊,是污秽,观照的是人的生物学,关注的是人体藏污纳垢的生理学,实质是肠痿与淤积,表现是紊乱和失序。肮脏是生理的,死亡是符号的。肮脏与死亡有着共同的质地,那就是无序和紊乱。人之将死,心电图紊乱;肠子将亡,肠蠕动无序,肠功能紊乱。《洗肠》呈现的就是这样的频临死亡的生存状态:人体如同泥沼、肠体等于黑洞。维持生命的器官到了这个地步,说白了,里面淤积的脏物就是一堆大便,透出腐烂的薰天臭气,满澡堂子绽开死亡的臭气。《洗肠》将死亡大便化了(因为这死亡粘不上半点崇高和优雅),又将大便化了的死亡对象化。所以,它是肮脏的人体美学。

    《洗肠》中肠子的形象大于人的形象,肠子的性质决定人的本质。人,就是一根肠子,一只腔肠动物,到底就是一个“垃圾桶”,就是一件“废品箱”。

    周实先生对人和人生探讨的法则,创造性地采用穿透术。穿透惯常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的逻辑解释,直抵随着生理机能衰退而必然陷落的生命本体,还生命以生理属性。所以《洗肠》很冷酷,不给肠子半点的理性符号担待。人不是器官的相加,《洗肠》中却只见器官不见人。肠子如此腐朽,如此污浊,也无能无德去承担符号意义。所以,空气很阴冷、思维很灰色、文字很无奈、意志很消沉。如果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身体,即便有再大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的压迫,原本都可以有反抗的希望,至少已经有现成的反抗之途。而在这里,一根肠子没有任何符号堆积,没有任何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的担待,唯有被《洗肠》中命定的生存样态陷落。肠子郁闷吗?你反抗谁?又向谁反抗呢?!所以《洗肠》很阴冷,很灰色,很无奈,也很消沉。

    周实先生不作身体写作的欢乐颂,而是器官写作的勾魂曲,正是直面惨淡生存的真正的文学。如果一段文字仅仅停留在生理层原地打转,不能进入心理层次,不能进入符号层次,那就不是真正的文学;但如果一段文字不能超越陈旧的符号层,那也不是真正的创作。说白了,周实先生不再相信那些现成的反抗之途,放弃了使用陈旧的符号。《洗肠》原本能够给人带来很多丰富联想,但它的肮脏美学的另类和边缘的表达,制造了物极必反的效果:它似表现主义,其实它就是存在本身。所以,《洗肠》穿过杨绛《洗澡》中的政治寓言,穿过知识分子洁癖下的社会情结表征,穿过文化人格形成的童年肛门期排泄隐喻,穿过影射中国文化“深层结构”的“大粪文化”言说……,《洗肠》把笔尖发端在肮脏的生理层面,穿过繁复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的符号地带,借着生存感返朴归真,还原为赤裸裸的存在样态。

  很久以来,一直就有这样一个强烈的念头:
  把自己的肚子打开,掏出肠子,清洗一番。洗干净了,再放进去,人就清清爽爽了。

    最后,在这里面,《洗肠》毕竟还是透露出一种吁求解放的现代感。如果说早年那首抒写一篙探入漓江清水的诗歌,表现的是农耕文明下,从原始蛮荒中获得解放的吁求;那么这里的《洗肠》表现的就是城市文明下,从人文枷锁中获得解放的嗥叫。农耕文明产生乡村文学,执着于讴歌真善美;城市文明产生的是城市文学,旨趣在戏谑假丑恶。城市文学的言说最早来自波特莱尔的《恶之花》,在周实先生的《洗肠》中找到了它的踪迹,而闻一多的《死水》是这二者的联系,他们共同发展了今天的文学现代感。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附:周实《洗肠》
http://www.zmw.net.cn/bbs/dispbbs.php?boardid=12&id=61474&replyid=&ski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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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删除 杜进明   /   2007-07-14 09:52:10
吹笛兄的评论文章写得越来越漂亮了,尤其是关于周实先生的文字,能够拥有吹笛这样一个知音,周实就不能不令人嫉妒。





以下为blog主人的回复:


 谢谢进明兄的阅读,写得不好,这是真的。但看到你的鼓励很高兴,就像看到你的属“土”的文字一样。你这个路子很好,就像周实先生还原到切己生存和私人感受,你一定会写出成就的。

哈哈,朋友间聊天啊,瞎说了,向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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