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旅行印象记：寄二道河车站写我收

8月8日：蒲公英：人吃、生吃、蘸酱吃

    七点吃罢早饭，自二道白水河镇返吉林。小镇本身就是一座大森林，大巴在树缝中往外挤。上车前到隔壁土特产小店看了看，买了四盒韩国产的西洋参，心想总比内地要正宗一点，加上昨天养鹿场买的四盒溶血鹿茸片，算是满足了出门采买的习惯。

    这是头一次来东北，到吉林之前，沿路看到一片一片的东北水田，绿茸茸的水稻叶享受东北阳光的朗照，穗出颗粒饱满的东北大米。到了吉林，小时候悲情歌曲中唱到的“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松花江亲临了、曲水流觞地感受了。“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见的不多，反而是《游击队员之歌》里唱到的“青纱帐”（玉米地），才是真正的“满山遍野”呀！在东北平原上，火车几个小时穿不出玉米地青纱帐；在大山里边，旅行大巴就在桦树林与玉米田垄地之间绕行，绕了一天也绕不出去。上到长白山上，记起小说《林海雪原》提到“东北三宝”：人参、鹿茸、乌拉草。乌拉草没见着，人参近在眼前：红果冠瘦茎叶白白细细根须细长。鹿茸店店都有，不便宜，一小截要二三千元，买的人少。倒是木耳、菌子街街都是，大棚从山脚到山腰，干湿货都便宜，大家都爱带这个。

    浅浅见识了东北的天空、山野和物产，还唯一一次看见了野生动物：小松鼠。一只小松鼠小得可怜，小可怜像只小麻雀，却不怕人，跳上游客散步的路面，探头探脑乞吃食。

    但感受一个地方，最深入的内容应当是感受普通居民的生活。

    仿佛是为了满足这个潜在的愿望，大巴刚出二道白水河镇就抛锚了。

    众人鱼贯下车，先是沿马路闲站，渐渐走上便道，三三俩俩围着一家住户望窗内打探。屋主人倒不见异，打开门让众人进屋尽情探看。小屋红铁皮瓦，屋檐门窗一色刷浅绿油漆，墙面灰白，墙脚下窗台上种满碎花，花色鲜艳灿烂。屋边一簇黄雏菊长得一人多高，东北的泥土太肥了，这在我们那儿不足盈尺。大家逛进屋门，进门是走道兼厨屋和杂物间，两边各两间房，房内没什么家具，仅有一柜一案。南方吃饭的大方桌这儿没有，只是一个炕上用的小马扎，眼下正搁在厨屋和面用。出来时问高老师：“这里有的是木料，打家具是不用愁的，为什么这里人屋里居然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呀？”

    大家都对房内的烧炕兴趣盎然。炕床靠北，横贯整个北墙，占了房间五分之一面积。炕里一面墙上开一扇玻璃窗，窗那边是一个烧炕的灶间。长白山产煤，但这里不烧煤，而是烧柴。柴火都是大圆木劈开，180元/立方。灶间窗台外就是大巴抛锚的公路了。

    另一间格局相同，屋中间站着一长一矮两个皱巴巴小姑娘正在梳头，见人来抿嘴窃笑。屋内横七竖八牵了几根绳子，衣服、毛巾、布袋子等杂杂沓沓耷在绳子上。小姑娘忽然瞥见了这么多陌生人过来朝屋里看，侧过脸躲在悬挂的衣服后边，怪不好意思的。高老师说：“他们宁可把绳子当衣柜，也不要打家具。”

    见了当地人不拒客，众人便一家挨一家探看。来到另一家院子，木板做篱笆，院门虚掩，推开门看到两个女人立在红砖甬道中间的房门口，有准备似的面朝院门微笑。
    “能进来看看吗”大家问。
    “能、能！”她们说。

    云南的、上海的老师进去了，我跟高老师也跟进去。进去问了，原来她们是娘和姑娘母女俩。喔——！大家被满院子的盛开的鲜花惊叹了。
    菊科的花卉多，姹紫嫣红。还有几株罂粟花，藏在菜圃埂上的花丛中偷偷绽开。
    “你们这里真是四季花开呀！”有人抒情了。
    “我们这哈一年只有两季。”娘俩说，“现在是夏季，温度有14-15度了，......如果20度人就热得受不了啦。……你问俺们这里冬天温度呀？27-30度。……是。是零下27-30度。”
    “冬天干什么呢？猫冬啊？”
    “不猫冬，和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

    这一家娘没具体工作，姑娘在铁路上当列车员。是小说《林海雪原》中的那种拖圆木的小火车。月工资一般500元，拿800、1000元的人也有。这里人低保、困难补助也有，低保一个月80-120元钱。

    有人注意到屋门脚一把刚采来的野菜，很肥大，根上还有新鲜泥土。
    “这是蒲公英吧？”
    “是。是你们叫的蒲公英。”
    “喂鸡，还是喂兔子呀？”
    “不。是人吃。对，人吃。生吃。蘸酱吃……好吃！”
    “好……吃吗？”
    “好吃着呐。”

    想象蒲公英吃了涩口，但长白山的蒲公英一定清甜的。来的路上第一次吃了生大葱蘸大酱，并没有南方大葱的冲劲。蘸酱生吃蒲公英也一定好吃！我问，下次来可以住你们家吗？住宿伙食该给的照给。行行，当娘的说，我们家平时男人都不在家，一年难得回一次，没什么人，就我们娘俩个，到我们这儿来住挺好，很方便。高老师听了嘿嘿笑，他是一个汽车驴友，那队伍老长的。高老师提出照一张像，娘俩非常愿意。这里照，哪里照，我跟高老师一人合影了一张。

    “能给我们寄来啵？！”当娘的问。
    “能，能！”高老师说，“把地址告诉我。”娘俩忙不迭地回屋拿笔。
    “你就写……吉林省二道白河子镇火车站，我收，就行啦！”
    “好嘞，好嘞。”

   

    汽车终于修好了，告别娘俩。上车前，又跟路边一个老大娘讨价还价，一锅端花了40元，买了一袋大约60根新鲜山参。


补：
    幸亏一路打开透气，回到武汉时气温36-37度，要不闷烂了。昨天罗卜汤煨了两根，吃了，似有似无的山参味道（其实什么是参的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长白山的植物，总差不到哪儿去。此时，回到锅炉一般的武汉，又想念二道白河子镇晚上的棉被来。

    只是不知道高老师的照片，现在给她娘俩个寄出去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