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热了,记得盖被子

寅次郎和寿司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06-20 12:07:16 / 个人分类:偶像迈克的文字

寅次郎和寿司

迈克


  有情人后来终于排除万难成了眷属。很经历过一番波折,应该懂得珍惜在一起的日子——毕竟中年了,可能欠缺激情,但肯定恩爱。然而电影并没有在如鱼得水的画面打出“剧终”,画外音平静地告诉观众,他们的快乐不像童话故事那样延续到天长地久,相处不外数载,铁面无私的死神突然来敲门。
  《黄昏清兵卫》放映的时候,柏林影展已经接近尾声,虽然猜测大奖花落谁家多少牵动一点兴奋,嘉年华即将告终的怆惶感却更加浓郁。挂着武士片名衔,两场打斗神龙既不见首也不见尾,末了还要惨淡收场,难怪观众和评审统统当它是湿了的爆竹。我却非常感动,偌大的戏院所有人差不多全走光了,还赖在座位不愿意离开——满脸眼泪鼻涕,让人家看见要笑话的,迟迟不走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山田洋次大概没有想过要爬上所谓大师宝座,鞠躬尽瘁拍寅次郎系列,再受落也是民间说书者获得的夹道欢迎,康庄大道通不到艺术殿堂。那几年在三藩市替周刊写影评,别的好处没有看电影倒是免费的,忙的时候一星期超过10场试片,对胸无大志的影迷来说等于生活最高境界。日本城的小戏院位处电影疆土边缘地带,一般选映只有同胞才感兴趣的“乡土电影”,映期一或两周,似乎不愁没有固定的捧场客,所以也不惊动外面的报界,关上门苦乐自知。偶尔国际知名导演新作面世,或者在影展引起过注目的参展精品驾临,则会安排番邦蛮族共享。《男人之苦》性质上其实属于前一类,但是一年两度的票房攻势,渐渐染上神话色彩,非日裔群族闻风而至,因此被拨入后一类。否则我也不晓得在小津安二郎、黑泽明和大岛渚之外,还有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山田泽洋次。
  每年的两集,都在错误的季节登场:贺岁那一部,要夏天才现身三藩市,而原产地的暑期巨献,飘洋过海成了圣诞佳片。热烘烘的下午,走进放映室迎面扑来日本国的瑞雪;穿着大衣搓着冰冻的双手,银幕上却是小市民坦胸露背晒太阳的镜头——有种出其不意的异国情调。戏院老板很客气,深谙礼贤下士之道,无论天冷天热,都准备了丰美的寿司和清酒,请到场观影的报人享用。
  收容我的周报半中半英,中文部分我加入前根本没有人写左道旁门的劳什子,英文部分倒早有人负责影评版。这人叫李察·史冰尔,后来闪电娶了个娇滴滴的中国女子,似乎一夜之间生了胖娃娃。他看见我自动投诚搭上贼船,也不管我英文呆若木鸡千疮百孔,拱手就把半壁江山让了给我,轮流一人写一星期——他兼任广告部经理,推说事务忙不过来。大概在蜜运中,人家重色轻友,他重色轻文。每逢收到日本戏院的试片通知,我们都交换一个会心微笑:电影好不好看尚在其次,五脏庙肯定又有祭品了。
  打点一切的祭司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娘,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五十来岁,客气的说法是丰满,面上脂粉调得均均匀匀,明明穿着洋装,感觉却像套着和服,我特别想起小津不知道哪一部影片中,那个被3个老顾客开玩笑的酒馆主政。寿司以插花艺术的心思排列在红漆盛皿里,肥大华丽,尝过后对普通餐馆平庸的货色完全失去胃口。
  日本小镇的风情画,离开三藩市便被锁在记忆储藏室之中,从来没有打开过。《黄昏清兵卫》纵使不是寅次郎的故事,彻底是同样的情怀,郁郁寡欢的男主角虽然藏身在古装,我一眼就认出那久违的小男人影子。下意识舌头舐舐嘴唇——对不起,没有寿司助阵,电影的滋味确实差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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