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后，买了馒头走在风里。过马路时看到了一对父子，没留心，过去。到楼下时，发现他们在我身后不远。父亲和儿子在唱《卖报歌》，“一个铜板就买两份报”。听着听着，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
想起自己小时候，点点滴滴都动容。
我是被祖父带大的，当然，还有祖母，曾祖母。从两岁起，我的生活中，父母就成了一个很严肃的概念。因为母亲离开时说，“如果芳芳想妈妈，妈妈就不要你了”，到现在，我都没有改了当时的认实，可谓经常被骗。妈妈几年前用当时想我的话留下我，仅仅一句，她会哭瞎了眼，我放弃了生命中的梦想，西藏。
我是体弱的，而妈妈幼时于我的无暇照顾，间接的造成了我的多病。妈妈经常说小时候带我去打针，我却想起，冬季的清晨，睁开眼睛看不见人，门又被反锁后我的害怕和哭泣。现在也经常自己在屋子里哭，但是和那时相反，我自己关上门，不祈祷任何人进来。妈妈说，我经常拽着门，也不知道自己盖着被子，就这样冻出了肺炎。倒是难为了我的嗓子，那么能哭，一哭一上午，竟然会被音乐老师看重。
妈妈为了生弟弟去了内蒙古，还有爸爸。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晚上，也算是奇迹吧。两岁的孩子，真的不应该有什么记忆。还记得那时昏黄的灯光，爸爸妈妈，我，坐在炕上。还有别的人，我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玩着旅行包上的拉链，但是拉不开，妈妈涌现把包缝起来了，还有锁。我好奇的问妈妈为什么，妈妈骗了我。换了任何一个妈妈都会骗我。我理解，但是我很难原谅。
我怎么开始和爷爷的生活，我没有印象。但是爷爷在我生命中的分量，我没有语言可以描绘。
爷爷是一个老师。但是他从没有真正逼我学过什么。实际上，我从小就是自主学习的，尽管我很贪玩。
在和妈妈一起的时候，我已经认字了。跟着爷爷后，我更多的是要学会自己玩，大人们都没时间陪我。我自己给自己讲故事，自己看电视，实在无聊了就试着洗小手绢，拿剪刀去院子里面剪草，回来喂小鸡。或者，盼着下雨，然后高高兴兴的跑到爷爷的办公室去送伞。
爷爷没课的时候都在家里。我就坐在他的腿上调皮。他给我买小人书讲故事，还和我那肥皂水吹泡泡，下跳棋，教我写毛笔字，帮我用录音记录我学唱的流行歌曲。可惜，磁带和录音机一起被来探亲的叔叔带走，爷爷到现在都后悔当时没有想到留下。现在回想我们站在四楼的阳台上看泡泡飘落，真的由衷想哭。
四岁的那一年，我把自己送进了幼儿园。从那以后，我有了伙伴，也有了固定的位置。可是，那时候起，我知道了什么是歧视。
我知道了小伙伴们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知道了他们会因为我是农村户口而排斥我，我还知道阿姨们也会偏心。当然，前几天，我也知道了院长偏心的是我，因为她疼惜我的坚强。因为小，因为长得不算难看，成绩也还优秀，我还是可以快乐的生长。
我们做游戏，我们学舞蹈，我们学唱歌，我们学算数，我们学洗手绢，学着守纪律讲礼貌。我到现在都怀念幼儿园的滑梯， 怀念六一儿童节的热闹，还有喜欢老师做的小红花。可是我没学会打架，也没学会吵嘴。现在看幼儿园时的照片，发现几乎没有不是本科毕业的，真的很感激我们的老师，培养了我们如此多的良习。
上小学也是很费劲的事情。
先不说一年80元的借读费，仅仅入学手续，爷爷就跑断了腿。我经常被他带在自行车上走东串西，甚至找到了我们总校的校长，就因为我的生日小。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中国的教育机制如此的死板，因为按当时的课本来说，我直升三年级都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不走关系，我连一年级都进不了。那时候，我坐在爷爷的车子上，有的是不好意思和愧疚，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因为，别的人都是爸爸妈妈想办法。这时，我的弟弟刚刚2岁。我抱不动他，但我不喜欢他。原因很简单，我回家像做客，我不熟悉爸爸妈妈，但他可以任性作为，并把我送他的小篮子撕得粉碎。爷爷是绝不允许我这么任性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补偿我，不过，他要求我要原谅弟弟，因为他比我小。我开始讨厌回家，也就更依赖我的爷爷。
终于进了小学，我有了一个很温柔有很严厉的办主任。她叫张兆红。一个命极苦的女人，至少，当时我和同学们都这么认为。
她对我们的要求很严格，但是很少体罚我们。现在想来，她很象一只勤快的老母鸡。有点不敬了，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们喜欢和她在一起，即使放学后，也会跑到她办公室里赖着不走。那时候，在我的心里是非常期望有这么一个母亲的。
但是不幸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张老师辞职了。倒不是她犯了什么错误，是她的丈夫经常来学校找她要钱，要不到就打她。那是一个赌鬼酒鬼，一个不配成为男人的人。他把张老师辛辛苦苦攒下的一栋二层的房子给输掉了。我们很恨他，因为她打我们爱的人，伤害了她也就是伤害了我们。我们不明白张老师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告他，他又凭什么花张老师的钱？可是我们还是心不感情不怨的迎来了我们的新老师。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势利的女人，和一帮同学公开的藐视了她两年。
虽然这件事情让我不快，但是一点都没影响到我玩。
我经常放学不回家在外面玩，和几个同学，和爷爷的学生，或者自己在小花园里，或者跑到爷爷的办公室，看系主任周爷爷写毛笔字。他写得我看不懂，可我就是喜欢。看着黑板上他挂的奇形怪状的篆书，羡慕的不知所以。他们经常开我的玩笑，但是也会经常的教我点什么，虽然不是有心。他们谈话从不避讳我，但是他们忘记了人小鬼大这个词。和这帮老古董们一起，我的心一点点的学会飞翔。
不过我不是个有记性的人。我经常忘记回家吃饭，经常跑大院以外。这时候全家人就会像找丢了的小鸡一般找我。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自己回去的。这个爷爷是应该担一点责任的。因为他经常早晨5时拖我起床跑步，大约20多分钟到目的地，那时会给我我最爱吃的巧克力或者夹心饼干。这样子，我的跑路能力自然增强了不少。
回到家后一般是要挨训的，再严重点是罚站，一个到两个小时，站在门外，隔着门训我。每次我都保证不敢了，可是每次我都玩的什么都忘记了。到是后来，一件小事情改变了我的贪玩。
那时候数学老师很厉害，有一次测验没做好，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们都吓死了。下课前布置了一堆作业，我当时紧张，可还是没放在心上。晚上21时才开始写作业，却发现怎么也写不完。奶奶心疼我，爷爷过来看一下就去睡了，我真希望他能帮我写，可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心里恨恨的，又委屈，可也自知理亏。急哭了，完不成作业可是要挨骂的，最倒霉的时候会被打呢。可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完成。早晨醒来，真盼望自己突然住院，就不用去面对。可我还是得老老实实的上学。谢天谢地的是，那天几乎没有人完成作业。幸免于难。这以后，我开始回家先写作业。
到8岁的时候，开始跟着本院的一个教授学美术。
每个周天的上午，我都会自己带着小板凳，画板，到老师家里学画。
实际上，这也是自主选择，就像我进幼儿园一样。我是看到别的小朋友学画，很小大人的和老师攀谈，又大胆的在老师面前卖弄了几笔后得以成功的。多亏了幼儿园起开始写毛笔字，否则，未必不是个打击。
我的老师姓张。是画国画的。可是实际上，我从小打定主意要学的，是油画。
我们都是以画实物为训练的。由于我的加入，很多同学也来了。我们的学习热闹了许多。一到休息我们就一起疯，不管男女。在学校里，男生和女生是很少这样肆无忌惮的。我开始喜欢上了一个人。准确地说，是我们互相喜欢。当然，就是那种小孩子的单纯的喜欢和谁在一起，又掺着那么一点点地独占欲。我们每个周末都在一起，假期里的几乎每一天（除非都回老家了）也都在一起。我们的家长都知道，但是都不管。是的，他们更多的是默许。因为，我们并不仅仅是一起玩，我们还是竞争对手，他第二，我第三，或者反过来。但是最后，我们还是分开了。甚至，10年里只见了两面。
这段感情一直持续了10年，为我不早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到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画石膏人体。在这之前，我们的胆子或者说脸皮，已经让我们老师练出来了。
他经常带我们到室外画写生，比如说公园，比如说大学的校园。有时候是画景物，有时候是画人，很多人围观。第一次很紧张，后来慢慢习惯，再后来，人越多越自信。大学里能自己经常跑到火车站画速写，也多亏了老师的早期培养。
小孩子做什么都是认真的，但往往有点把持不住度。有一次我当模特，一个同学总是要我别动，我很纳闷，连老师都很纳闷，因为他知道我是最老实的。结果，她对老师说，她的眼睛还扎。笑倒了一片人，气了我一个半死。
我们的老师并没有按照高考或者说纯美术的路子教我们，但是他让我真地从喜欢美术变成了爱美术。
后来，当我执意要坚持走美术而放弃重点文科大学的机会时，我的老师就告诉了我一句：这条道很苦。
这是我的第一个美术老师。
我的第二个美术老师是山艺油画毕业的。我跟了他大半年。很喜欢他，他开始用高考的东西来要求我们。我们还有了一个师母，很漂亮。那时候我们强化的是石膏头像，教室是医务室。至今仍记得，郎老师问我们谁将来长大了想当画家，近10个朋友，只有我自己举起了手。我发现，郎老师对我特别照顾。到大学后，很多专业老师也特别照顾我，但是，只有一个老师问过我这样的问题。永生难忘。
到初一，我就转学了。大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学了几天就散了。后来，听同校的师兄说，郎老师说当年教了一帮特别皮的小丫头，心里很是不好意思。想必，我也不是特别乖。今年回去，是该去看看小时候的老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