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能消几番风雨
收拾起大地山河

我的嫁老外的女友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5-11-22 04:34:04 / 个人分类:散文

金丝铁线:

第一次见江琳是在我家。

那天回来晚了,到家一看,LP——那时还是女友啦——带来个女孩在家等我呢,一介绍,是同事,叫江琳。想着可能是LP带来替她掌眼的,当然打起精神,从容应对。问起怎么回家晚了,手上拿的什么,我也不矫情隐瞒,便老实说参加获奖大会去了,手上拿的是短篇小说获奖证书。LP自然脸上有光,江琳看我的眼色也就不同起来。

熟了,自然就常来常往,有时沙龙聚会,也叫上她。LP还拿了她的诗来给我看:“小江很傲气的人,怎么看到你有点敬畏?这诗发在厂刊上的,她还说不要让你看到。”那诗,确实朦胧得一般。

我们结婚后不久,江琳也交了男朋友,姓于,是个团委干部。带来给我们看,斯斯文文,精明能干的样子。诗写得好。字写得好,照片也拍得好,都够专业水准,还会画画,会裁剪!至于会交际,会办事,那更是本行了。这还有什么意见?自然祝他们幸福了。可是,他俩好像从开始就没幸福过。

先是小于父母极力反对。什么叫极力反对,只有见识过小于父母才能真正体会。阻止小于与江琳接触,找到江琳表示反对,都不稀奇,希奇的是这两口子会找到江家表示反对,找到小江的单位表示反对,找到小于单位表示反对,最后,打听到LP是小江的朋友,等在厂门口截住LP表示反对! 一次就是个把小时,还不止两次三次!理由记不得了,宗旨是千万帮忙劝阻。两口子知识分子,不知干的算什么事!

小于是个孝子,但在这上面很坚决-------说一千道一万,还非她不娶了!说好给的房子不给了,不给就不给;钱也不给了,不给就不给;最后断绝关系,住出来了。

这时江琳家的反对也越来越厉害了,不许小于上门,不许江琳再见他-------理由是不能那么没骨气,人家家长那么反对,你还非嫁不可?江琳对她妈本来就看不惯,觉得妈偏心弟弟,觉得妈贪财------看到人家家里不给钱了,就坚决反对了?------于家比较有钱。于是也越闹越僵,最后也是断绝关系,原来存在家里的钱没拿得出来,也孤身住了出来。

是两方家庭的反对,把他们挤到了一起,但这反对终究毒化了两人间的空气。两面家庭提出的种种反对理由其实藏在两人心里慢慢释放。两人又都是心高气傲的,觉得自己牺牲不少,有事不争一争,也太委屈自己了,于是摩擦争吵不断,最后,我家成了他们寻求公正判决的唯一场所。

那时,接到LP电话:多买点菜啊,我就知道这两位又闹矛盾了。于是买鱼买虾买啤酒,等他们来,吃着喝着,开开玩笑调节一下气氛,然后让出地方让他们自己解决。反正听上去总是小于有理,干部嘛,能说。江琳委委屈屈的,但很坚强,总不让自己哭出来。最后总是江琳说:这条我改嘛,还有什么?远远的听着,总有些为她心酸。

终于,等到分房子了。小于从单位分到了一间房,两人悄悄结了婚,双方父母都不来,只有我们几个朋友事后到新房聚了聚。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很艺术。我觉得,那天是江琳看上去最幸福的一天。我们喝的啤酒是用小于组织团什么活动得的香皂,在楼下小店里换来的。

但这样的日子很快过去,LP又常打电话:多买点菜啊。现在更经常的是江琳一个人来,有时向LP诉苦,有时也只是闲话,但看得出总是不开心。与小于一起来时,也显得更爱反驳,不愿妥协了。我警告小于,他总说其实没有大矛盾。但我知道,问题很大。江琳告诉我,有时小于搞活动,发的奖品是自己在别的活动中得的,到楼下小店虚开发票报的销。我分明在其中听出了鄙薄。她会不会已经在懊悔没有听家里的话呢?

江琳开始办出国,她原来就学过日语,居然很快办成了赴日学语言-------也就是打工啦。小于也很支持,关系似乎有所好转。江琳出国后,我还在邮局碰到过小于给她寄牛仔裤。

江琳刚去时常有信来,说打着三份工,累死了,课也不敢缺,不想黑掉。睡眠永远不够,借的学费总压在心上。

过了一年吧,小于突然找了来,问有没有江琳的消息。说听说的,江琳在日本陪酒。

我说,陪酒也不一定就做不好的事,而江琳,肯定没在陪酒。小于问,凭什么?我说我相信。小于不再多说,一脸你相信作什么数的意思。

其实我是不能说,我不是相信她没陪酒,而是知道她没陪酒。我另有消息渠道。

一个好朋友,与江琳差不多大的女孩,也打工在东京。她曾在我家见过江琳,居然在东京拿着广告,寻借一间四平米小房间的时候,碰到了同样拿着广告的江琳!她在信里对江琳的情况描写甚详,又嘱咐万万不可告人-------她与江琳约定,谁也不许把东京的情况告诉国内------她更害怕-----就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她已开始在一个“比较正宗”的酒店陪酒了,而江琳接下了她以前的那份工作。

江琳很守信用,从没提过这段,我当然不会对小于露一个字,但我尽可能决绝地说:我相信!

我对小于可没那么大信心,我总觉得,他即使没有信心,也不该到我这儿求证。他的态度倒像是做舆论上的铺垫-----当然也可能是受家里的影响-------他正在与家里修复关系。

果然,过了不久,江琳的信里就提到,小于追问她陪酒的问题。她伤心地说,每天在闹极了的游戏机房,忍受着呛人的二手烟,弯腰擦着游戏机的每一只脚。没有信任,在这儿苦苦的坚守有什么意义?欠的钱已还的差不多了,语言也学得差不多了,眼前是三条路:立即回家,修复关系;或者再打一年工,带点钱回家;再就是最难下决心的:放掉两份工,努力考进大学。

我不敢出主意,小于的主张是再打一年工,江琳最后的决定是考大学。我知道,他俩的关系完了。

江琳考上了大学,小于也另有了女友,可总不提离婚。江琳提离婚,小于开口要一百五十万日元,照他的算法,江琳应该赚了三百万,那是婚姻期间收入,他该有一半的。

江琳气愤地说,他还是当我在陪酒!我还了债,交了学费,哪还剩多少?弟弟下了岗,去送快递,我给买的助动车,后来在新村里开小卖部,我给买的铺面。你知道吗?哪怕寄条牛仔裤,他都把帐单寄来,我把邮费加上给他寄去……

弟弟是当时唯一参加他们婚礼的亲戚,她妈的贪财大概也不是瞎猜。我在一旁能说什么?这样的婚姻,散也就散了吧。

可真散还不容易,暑假里,江琳兼职做导游,带团回国,住在宾馆,也不回家。我们到宾馆见她,互相只说高兴的,过去的朋友怎么啦?过去的同事怎么啦?谈到离婚,说是都委托了律师,慢慢互相扯皮呗。

过了一年,江琳打了个电话来,说是已经离了,给了小于五十万吧------日币,又过了一年,寄来张贺年卡,说是要结婚了,嫁了个日本人。

再后来,也就是每年寄张贺卡---圣诞或者春节。

去年,突然来个电话,说是回上海探亲,已经到了,还带着老公女儿!我和LP立马赶去。

这回她们住在弟弟家,弟媳妇很热情地做菜招待。

她老公正宗日本人,几乎完全不懂中文,在公司实验室里做技师,介乎白领蓝领之间吧,分期付款买的房子,比较远,每天骑摩托上班。人倒是一脸老实,很疼女儿的样子,女儿**个月大,可能水土不服吧,有点闹,老公就抱着到里间哄孩子去了,留我们在客厅说话。说到日本的物价,说到老公的老实,她笑了起来:知道吗?中午炒了个韭黄炒蛋,老公吃得好吃死了,说我们回日本也做这个菜,我吓唬他:知道日本韭黄什么价钱吗?他很不甘心的说,那我们一个月只吃一次总行吧?但每个月都要吃一次偶。瞧,日本人多好骗。说起以前的同事朋友,已经恍如隔世;问她还看不看国内的文艺作品,回答说,哪有时间啊?为照顾孩子,现在和婆婆住在一起,日本人疙瘩得不得了,所有用过的毛巾,天天必须重洗,每天洗东西就是两三竹竿,以后以后,女儿大点吧,总要看一点的,还要教女儿中文的呀。说着兴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终于到了告辞的时候,江琳送我们下楼,送到楼下,又送到街上,等着出租车。好像受街上寂静的影响,谈话也停顿了下来。

出租车来了,我们上了车,关上车门,车开动了。回头看,她仍在身后向我们打着招呼——日本式的不断弯腰鞠躬,路灯下,我看到她----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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