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与爱情——以围棋作比

男人喜欢怀疑。
女人容易轻信。
因为喜欢怀疑，男人对任何事物的注意力都不能持久，当然对女人也是如此，所以他们容易放弃到手的爱情。
因为容易轻信，女人不会错过任何一次爱情的机会，所以她们的爱情远较男人为多，当然上当受骗的概率要超过男人上百倍。需要说明，我说的女人的爱情比男人多，是指她们内心容易发生情感波澜，容易想入非非，容易做爱情美梦；并不是说她们落实在行为上的爱情比男人多。
多情女子的多情，是多在心里。女人要是路上邂逅个靓崽，她大多会把这家伙迅速拍摄到脑子里，然后低头不语，或昂然而去，其实心里在严格审查，细细鉴定，慢慢品味。所谓暗送秋波，那是前现代戏文里的杜撰，当不得真；而且如今的女子根本不知道秋波是什么意思，运用不来。
花花公子的花心，就落实到行动上了。男人要是看见个美人儿，胆小的脸红畏惧，胆大的就径直拿眼睛骚扰了，比较古典的说法是“瞟”，比较现代的说法，借用傅雷翻译巴尔扎克最喜欢用的一个词，就是飞出一个又一个的“眼风”。如果持续不断而且“加大力度”，飞“眼风”就变成了“盯”，诗意的说法是“凝视”，生动的说法是《红楼梦》里的贾宝玉，看女孩子岂止是盯那么几秒钟，他是傻看，看得可以发呆，迷糊，犯晕，直至潸然泪下，和林黛玉“同情”了。我常怀疑，长金鱼眼的朋友们，一大半是盯美人太久造成的。这个感觉还在一个动画片里得到证实，有个角色只要高度关注看女人，眼珠子就从眼眶里突出老远，要不是后面有根细线牵着，眼珠子准能飞走了。有次从电视上看到，某国有个奇人，他的绝技就是一使劲，眼珠子真能从眼眶里突出来，当然没有动画里那么夸张。女人很少盯着男人看，所以女人当中的金鱼眼就比较罕见。
男人欺骗女人是常例。男人非常容易朝秦暮楚，见异思迁，因此他即便是个多情种子，他的爱情也类似项链，在性欲这根线上拴了一串情感的珠子，简单得让人无话可说。
女人欺骗男人是偶然。女人往往同时爱若干个男人，难以取舍，就算她决定爱谁嫁谁了，被她淘汰的男人其实还藏在她心里。真心欺骗男人的女人是很少的，而这样的女人其实已经跟职业骗子没啥差别了。比如美女间谍就是最典型的职业骗子。男人常常不大相信这一点，老觉得女人是水性杨花，其实这是误解。女人是真正的博爱主义者，她们那广博的非独占的爱情，是上古时代母系氏族社会一妻多夫婚姻制度造成的，只不过这种遗传“基因”被男权文化给压抑到潜意识当中去了。所以，在行动层面上，女人的爱情是专一的，但在连她们自己都不清楚的内心深处，却隐藏着巨大的爱的能量，一旦遇上合适的时机，就会像核裂变一样，发生猛烈的爆炸，直至烧毁一切，连同自己。为情而疯狂的总是女人居多。

女人在爱情方面的技巧已经发展成了一门高妙的艺术，不但有各种修辞手段，而且有丰富的哲学思想，不但有战术，而且有战略。其复杂多变，可能跟围棋有一比。我试拿围棋术语来作点牵强的比喻解释。
做眼：围棋做活一块棋，需要两个眼。女人要成就一段爱情，最少也得做两个眼：青眼和白眼。对男人要时而青眼，时而白眼，青白眼交互使用，爱情必定天长日久，而且丰富多彩。林黛玉就是这么对付贾宝玉的。后代无数女人都学了她的这一技巧。下围棋做两个眼并不等于能赢棋，为了在不同区域占据更多地盘，眼型越丰富、眼位越多当然越好。爱情也一样，“眼型”越多，爱情越巩固。她有时候需要“冷眼旁观”，不吭声，且看男人如何动作；有时候需要“杏眼圆睁”，狠狠发点脾气，杀杀他的气焰；有时候得飞几个媚眼，老公顿时就麻倒，效果极佳；有时候对老公一些无伤大雅的作为，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较真了他跟你急眼，未必是好事。这是一般情形。漫长的爱情婚姻生活，就像下围棋一样，不光是做几个眼的问题，要赢，就得采取各种战略战术：
尖：准备出动。走出稳定的家门，寻求情感上的一点发展，但开始时只有大体的愿望，而没有明确的目标。未婚者可以而且经常要“尖”，已婚者当然也“尖”，而且越来越喜欢“尖”，这种行为已经成为现代社会生活的常态了。
小飞：小飞的棋形，一般都姿态优美。女人的“小飞”同样如此，老话叫红杏出墙，但保密工夫做得好，没有闹婚变。优美的“小飞”最容易很稳妥地扩大自己的爱情领地。
跳：日子过得甚无聊，还有漫长的时间打发，活动的空间可能就是舞厅。跳跳舞，唱唱歌，不侵害谁的利益，自己得到的也不少，心情愉快不说，还能锻炼身体，结识朋友。我的老朋友康植清就在陕西宝鸡办了一个这样的舞厅，据他介绍，来跳舞的多是国营企业和事业单位、政府机关里三四十岁的女人。这种跳，往往是微妙爱情发展的前奏也。
大飞：未婚者跟人私奔了，已婚者断然离婚另嫁啦。跟围棋一样，女人“大飞”的后果是不确定的，没有“小飞”安全稳妥，很容易出问题。或者遇上了骗子，或者前途渺茫。或者激情一衰，人就变恶变丑，于是只好各奔东西。
并：在古老的爱情故事里，总是两个女人共同努力，才能成就一段爱情。比如白蛇与青蛇，莺莺与红娘，凤姐与平儿，两个女人齐心协力，并肩作战，胜利的把握会大很多。现代社会初谈恋爱的女人，往往会有一个女友给她出谋划策，传递信息，提供她需要的各种帮助。她的作用跟红娘其实没有区别。
虎：心高气傲的美人儿，喜欢做出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可以吓退很多胆小鬼男人。但碰上白瑞德那样的家伙，他拿坏坏的微笑表情一“刺”，你要么补棋，落个后手，要么就被他刺中，缴械投降。所以“虎”如今在很多情况下都不是好手段。平民时代的女人，再摆出贵妇人的架势有点不合时宜也。
倒扑：老婆发现老公有外遇，包二奶，于是勇敢出击，捍卫自己的权益，甚至打上门去，驱逐二奶。结果惹怒老公，二奶摇身一变成了大婆，原配夫人反被赶走。这就是典型的倒扑。我们从新闻上能看到，珠江三角洲一带经常发生此类故事。
弃子：知道老公有外遇，包二奶，但不生气，不着急，守住家和家里财产，养好子女和公婆。她不会掉进“倒扑”的陷阱，于是只好“弃子”。她弃掉的小地盘是夫妻感情，保有的更大地盘是地位和财富。广东一带此类“大婆”所在多有。一般人多认为这样的女人是很守旧的、没有新思想观念的、懦弱退让的传统女性。其实不然。很现代的美国人婚前要搞财产分割公证，这说明他们认为婚姻并不比财产更重要。如此看来，中国的大婆们也很现代呢。
冲断：以第三者身份出现，冲入别人家庭，使之破裂，将其“一半”收入自己囊中。最近有名为《激情岁月》电视连续剧里，有个叫姜红的女孩子，就是这么干的。
打劫——生死大劫：夫妻两人打架，打到最后出了人命。情杀的悲剧是经常发生甚至是每天发生的，既然中国这么大。
打劫——摇头劫：夫妻打闹了一辈子，也没个结果，不了了之。吕丽萍主演的储琴，跟孙海英主演的石光荣就是如此。而且两人吵架时，储琴总是很无奈地摇摇头！
打劫——连环劫：夫妻打架，儿女掺和，矛盾越闹越大，但为了儿女，最后不得不以妥协结束，如此循环往复，没完没了。
曲：男人伤了自己的心，不要急于发作，那样损失太大。暂且委曲一下，寻求补偿回来的机会。
点：围棋的点，有两种可能，或者只是试应手，没有什么好效果。或者一点就致敌于死地。女人“点”也同样如此。她要是在合适的时间和合适的地方，“点”老公一下，说不定就发现了秘密，揭露出一个可能导致悲剧的情感阴谋；也可能从老公的回应中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她因此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间。
人生如棋局，爱情婚姻亦如棋局。棋局变化无穷，婚姻爱情亦然。
2002，10，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