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断指相赠（被抢上山当土匪的女人之九）

 

(原创)：断指相赠（被抢上山当土匪的女人之九）

 

周宜地

 

第二天练罢功，八姑想起昨晚众兄弟要她下山喝酒之事，极想去散散心。但是，又不知大姑是否让她去，不敢擅自行动。最后，到底按捺不住了，便与大姑说了。大姑倒十分通情达理，说，兄弟们为你祝贺，这是好事，只是别喝得太多，伤了身骨。八姑连连点头，下山去了。

这是八姑来到天台山之后第一次离开大姑单独行动，心情自然十分的高兴，很有点鸟雀离笼、鱼龙归海之感。从山包到谷地，大约两里之地，尽是青石板路，不一会便出了林子，来到谷地田野之上。

她不由得想起双叉河的田垅。水田，小路，农舍，炊烟，最易让人想起辛弃疾《清平乐。村居》中的“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词句来。这儿虽无小儿“卧剥莲蓬”，却也是一派农家气派。水田边，茹地里，也有人头戴斗笠在辛苦劳作。八姑感到纳闷，这土匪窝里，本是耍枪弄棒之地，为什么还有许多人耕田种地？

正纳闷，树荫里闪出一队人来，一个个抱拳唱诺，迎候八姑。细一看，原来是七哥领头，与昨晚那一班兄弟。众人接着了八姑，便拥簇着往回走。八姑想起刚才纳闷之事，便向七哥打听。七哥哈哈一笑，说，八姑，你是说这事？哈，天台山七八百口子，年轻的凭借力气与功夫，可以去杀去抢，弄了货物回来，便是三七开。七分归弄货的兄弟，三分分给全体兄弟。年老体弱的，虽然也能分到一点，却少得多，便只能去耕田种地，收点粮食补充。这里田多地广，谁想种谁种去。八姑一听，说声原来是这等事，也就一笑了之。

众人来到七哥住处，便各自寻个地方坐的坐，站的站，躺的躺 。七哥住的房屋，大概是常有聚会，比较宽敞，也是一个厅堂两个厢房。八姑说，哪位兄弟请我喝酒？七哥接过话头，说，八姑，先别忙，我给你先介绍介绍一下兄弟吧。这位是子路，也称鼠路掌班。兄弟们都叫他鼠头。八姑一看，这鼠头其实有点名不副实，并不是鼠头獐目之人，而是那位掉了半个下巴只落得半边络腮胡子的粗壮汉子。八姑笑了，这老鼠大，说得众人都笑了。第二位是丑路掌班，倒是与牛有点相似，体魄虽大，却无凶狠狡诈之气，有几分如牛般憨态。只是那大肚皮上别着的盒子枪，说明也是杀人越货的能人。一路介绍，最贴切的是辰路掌班，的确名副其实。辰路为龙路，掌班的掉了一只眼珠子，兄弟们都叫他独眼龙，不是很名副其实么？八姑说，他的名字倒还适合。众人一听，又笑了。介绍到申路时，掌班的上前一步，做了个猿猴探海，以手遮眉之状，说，小弟申猴子，这边有礼了。八姑乐了，说，像个猴子。众人说，申猴子当然像猴子呀，他的猴拳可了得呢。八姑说，耍 一路看看。申猴子说声献丑了，便跌趴滚打了起来，俨然一个猴子。八姑一边细看一边心想，十几个人里，申猴子最年轻，长得眉清目秀，最逗人喜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心中又纳闷，瞧他这样子，年纪不过十***岁，又为何上山落草为匪？又凭什么独领一路杆子？七哥在一旁见她纳闷样子，便说，八姑，你别看申猴子年纪轻轻，才十***岁，可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角色呢。十七岁杀人上山，一把菜刀换了国民党一位团长的一支美国佬造的布朗宁，神了！八姑细看，他腰间的枪果然与众人的不同，小巧玲珑，弹夹子是插在枪把子里的。你有这么厉害呀？八姑说。申猴子说，狗日的欺侮我娘，我就用菜刀砍了他，抢了这支枪上了天台山。他说得极轻巧，没事儿一样。八姑近前，说，让我看看你的手。哟，这手白，白嫩嫩的，也是杀人的手？怪！众人听了，愈发地笑开了。

说起请八姑喝酒，众兄弟便露出土匪面目来了。各不相让，动的动手，踢的踢脚，骂的骂人，吵成一团。八姑想劝住各位，被七哥拉住了，说，任他们去吧，不吵不见情义，习惯了。吵来吵去，自然吵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七哥说，别看吵得凶，吵得凶就心诚？毬！众人又嚷叫起来。我心诚，我有保存了三年的泸州老窖。我心诚，昨晚一散伙，我连夜上山打了一只香麂，嫩嫩的。七哥笑了，说，这算什么？申猴子，八姑看中你那双嫩白的的手呢，你舍不舍得送她一个手指？八姑以为这是开玩笑，便笑笑，说，是呀，舍得么？众人也一齐起哄，大叫，申猴子，舍不舍得？申猴子眼珠子一转，看看七哥，又看看八姑，蓦地将手摊在桌子上，从腿肚子上抽出一把匕首，还没等八姑缓过神，只见嗖地一道闪光，手起刀落，小指早已被砍断在桌子上。

啊！八姑一声惊叫，脸色寡白。

围在一堆的众兄弟们，面面相对，也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阵之后，丑路掌班惊讶地说，猴子，你真敢剁手指？他这一开头，鼠路掌班半边胡子一抖，大声叫喊，好！申猴子够哥们！紧紧接着，那班兄弟也就一哄而起，喊好的，大笑的，你起我落，将大厅闹得个翻天覆地。

申猴子脸不变色，将匕首往腿肚子上一插，双手捧起那一截小指，对八姑说，八姑，小弟一个指头，不成敬意，请受了吧。那小指断处，鲜血直流，一点一滴落在地上，立时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八姑哪见过这等场面？手发抖，不敢去接。

一句笑话，何必当真？

天台山上无戏言，这是老规矩。

八姑无话可说，还是不敢去接。七哥说，八姑，你不受了，那便是见外了。八姑只好双手上前接住，心中却还在惶惶然。

好，喝申猴子的酒去！众人一声喊，拥簇着就要走。八姑说，等一下，申猴子的手还在流血呢。鼠头说，流那么一点血算得了什么？哪天不流血？众人连说是，哪天不流血，走，喝酒去。八姑执意不从，说，你们先等等，我去寻点草药就来。八姑已经从大姑那里学得了一些治伤治病知识，要为申猴子先包扎了再去喝酒。她出去片刻，寻回了一些止血止痛的草药，用嘴嚼烂，给申猴子敷上包好，众人才一路拥簇着，嘻嘻哈哈，骂骂咧咧，往申猴子的住处走。

八姑缓过神，自然为申猴子的真诚感动，便将那小指用手帕包了，装入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