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旅行印象记：礼拜堂与二人转戏院

8月4日：凡演讲总是霸道的

    昨天清晨乘5：58T147广州至长春过路车，途经郑州、石家庄、沈阳，一天一夜颠簸抵达长春，原本想去赙仪的总统府看看，终于就地换乘N165从长春到达此次旅行目的地吉林市。

    办理了会议手续，吃罢中饭，跟同行高老师去松花江边游玩。走过几条大街，穿行在楼房之间，所有的楼房均没有阳台，像拥在一起的一堆杂乱的火柴盒子。墙壁破裂，颜色剥落，金属锈蚀，高高的大烟囱不少，都是北方工业城市的遗迹。也有不少新盖楼堂馆所，但几乎都是门闭人稀，冷冷清清。远处几处摩天高楼在建，巍峨貌直抵云霄，然吊车死寂，似处于停工状态。街边店面狭窄黯淡，药店、手机店比饭馆、时装店多得多，马路两边商铺的大小音箱都搬在人行道上，黑糊糊立着，冲着街面大嚷大叫。小吃摊点白天似乎不营业，乱搭乱盖的摊棚流淌的还是昨夜残余污垢。大街上一个月前的旧广告，依然横牵竖扯，妨碍游人视线。马路上车辆拥挤，走不远，忽听到咣当一声，原来大卡车把的士挂了，保险杠断成两截，身首异处躺在路面。街面顿时三轮车、摩的、的士、小货车和公汽，大家挤作一团，笛声如雷。吉林市特有的“麻木”呜地一声横冲过来，与行人抢人行道。当地人多穿的确良T恤，黑皮肤粗腿，无视红绿灯，在大马路中间自由穿行……

    吉林市眼下的景气程度还处在东中部城市90年代初期的水平。

    果然，后来旅行社介绍说洪学智的小儿子洪虎在吉林市当了近十年市长，结果GDP排名从1985年前全国第25位，掉到今年的125位。

    吃中饭的时候，同桌的当地老师骄傲介绍吉林市有“雾松”和“丰满水库”。此时走到江边发现雾松不是“松”，岸边绿色蓬松的其实都是柳树。树杆粗枝需要两人上才能合抱，柳树原生在江南，东北这么粗的柳树，没有百年以上怕是不行的，很是令我等赞叹了一番。下望松花江水明显受到污染，缓缓流淌，江面宽度大约只有武汉市长江江面的五分之一。后来也去了吉林人骄傲无比的“丰满水库”，丰满水库是日本人所建，号称中国第一座水力发电厂，是中国水电事业的摇篮。不过那大坝印象中还没有北京市的密云水库长，至于高度跟湖北的三峡大坝更是没法比了。所以，东北人在南方人面前夸耀自己的水系列，算是白夸了。

    倒是江边一座基督教堂特别眩目，夹在三条马路中间，需要用眺望彼岸的眼光眺望，斜瓦尖顶灰砖外墙，格外醒目。进了礼拜堂，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子，正在带领一群老奶奶老爷爷练习赞歌，坐下来听了一会儿，果然精神十分崇高、氛围十分祥和。只是唱的说的都是朝鲜话，一个字也听不懂，出来转了转，知道祂是上世纪初以位来自瑞典的传教士所建，旁边还有一座西式两层楼建筑，是教会办的一所养老院。从卖纪念品小屋的白帽嬷嬷微笑中送出来，重新穿过窄门进到教堂里边，唱诗练习已经停止。台上换了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唧唧咕咕讲话，讲话好像不是讲学习心得，口气似在布道，坚定、干脆而逼人。这女人很有演讲经验，讲几句便留一点缝隙，等待台下众人的欢呼声或应和声。凡演讲总有霸道的成分，感觉不舒服，出了教堂又回到松花江边。



    松花江源自长白山，江水穿城而过，吉林市四面环山，夹松花江迤逦展开。历朝历代都在此建船厂，尤以明清为盛。康熙当年北巡遥拜长白山，曾在此逗留，写有一首诗，诗中句子有“江城”二字，从此吉林市美称“江城”：

  松花江，江水清。夜来雨过春涛生，流花叠锦锈縠明。
  彩帆画鷁随风轻，箫韶小奏中流鸣，苍岩翠壁两岸横。
  浮云耀日何晶晶？乘流直下蛟龙惊，连樯接舰屯江城。
  貔貅健甲皆精锐，旌旄映水翻朱缨，我来问俗非观兵。
  松花江，江水清。浩浩瀚瀚冲波行，云霞万里开澄泓。


8月5日：东北二人转：杂耍不是戏曲

    白天开会照相，时不时还心想着昨天晚上去隔壁小剧院听的一场东北二人转。原以为会是门见冷落鞍马稀，不料去的晚了，只卖到最后一排。一边啃高老师买来的烧烤玉米棒子，一边看完了二人转。看完了才知道东北人为什么“宁可不吃一顿饭，不可少看二人转”了。

    借着昨天的余兴，中午又去买了一场二人转的票，换了一家剧场。为了看清，花了50元买了一级的，前边还有70元特级的。

    7：30分开演，照样是四对男女依次上演，这次感觉已经不如昨天新鲜了。两个多小时，四对男女依次上场，打情骂俏，勾引嬉闹，说黄段，练绝活……这哪是一个戏院？就是一个堂子！喇叭吵，观众闹，的的却却就是一个堂子。

    二人转的出场形式，一般先是男的上场，做尽小丑相，说学逗唱，自虐虐人，舞台右边的琴师是演员插科打诨的一个活人道具：痞子骂，直骂到大汗淋漓。中间再把女伴请上来。女的上来一般都是冲满台下的观众喊叫：“我真希望给你们生孩子呀！”引来台下满堂欢呼。

    二人对白，一般赞一个好男人应当如何“粗”，夸一个俏女人原需如何“大”；糟鄙男人的丑陋总是由于开始于不“粗”，傻子女人的浪骂也是起于太“平”：“你看你平的像飞机场，谁要你呀？你还得瑟……”

    二人转兼容相声、歌舞、杂技于一体，以说学逗唱为表现形式。唱中原本有戏曲的传统内容，有一段《老人难》的唱段，其实很有悲剧韵味，虽说词土，但尘土味也是生存味，听来冷透脊梁。但这种传统经典的唱的成分少，为了迎合观众买票，说学逗现场搞笑成分多，即便唱也是以当下歌星的模仿秀为主打内容。说与唱基本都是黄段调口、逗与学使用的都是绝活悚人，流行歌手的模仿秀，劈叉翻跟头。所以整体上是搞笑不崇高、庸俗不严肃、黄色不含蓄、耍技不专业。这也是赵本山为什么到美国演出被批评，大概东北二人转形式的小品不合现代文明规范培养出来的审美品位吧！

    二人转倒是挺“民族”的。有讲传统尽忠尽孝内容，像《老人难》；有肮脏文化传统，像用鞋底抹脸、装痴卖傻、扮骷髅扮乌龟、荡妇破鞋内容。这一场还看出一个新花样，居然把“愤青”作为卖点。一个皮条上身，光秃老头，忽然一改痞子无赖相，庄严高唱：“打倒小泉……割掉阿扁的根……”哄得满堂喝彩。

    记得国内有人评价，说以赵本山为代表的东北二人转在中国流行，说明了粗鄙文化、庸俗品味在中国文化品位中成为主流，是中国当下文化人格的悲哀。

    出来走到街上，心里想东北二人转二场足够了。东北二人转是东北小民自娱自乐的游戏形式，尽管时下全国上下一片红，但什么是耍，什么是曲，乃至什么是剧，这里边区别大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