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克明兄的理解。容我再延伸一点——我想到了纳粹。

中国知识分子、艺术家的悲剧在于,他们所制作的东西,就其政治内涵,往往并不是他们理解的东西,他们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工具”,但纳粹不一样,他们的艺术家理解他们的理念,这些艺术家本身就是纳粹分子。在这种意义上,中国知识分子、艺术家,更值得同情,因为更可怜。这段也可以当作对ironland 兄的回复,中国知识分子内心的软弱、善良和笨拙,估计很难在其他国度看到,他们搞样板戏时的虔诚完全不带有任何“欺诈”的成分,是政治家在欺骗他们,如果这些艺术家以一种“欺诈”的态度,他们写不出这样的作品。

克明兄的提议,我想我是应该认真考虑的。目前写的这个不是按照一本专著的结构勾画的,是一篇一篇的随笔,此前有过一篇《京剧的苍凉——想起下一次戏改》,链接如下http://yantan.org/bbs/thread-89734-1-1.html,后面还有一篇待发,这里先说个题目《换人间,沧桑依旧》,大概在年底,目前的这个内容我会一篇一篇的写下去,同时也会根据克明兄提议,收集其他方面的资料,比如音乐、美术等。

谢谢克明兄。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好像涉及到了形式与内容的问题。其实就每一个具体唱段来说,究竟有多少是属于在今天看来十分“反动”的东西呢?“朝霞映在阳澄湖上,芦花放,稻谷香,岸柳成行……”这有什么啊,真正反动的或者说违反人性的是这戏剧背后的东西,是操作者期望借此达到的罪恶目的,两者还是有必要区分的。尤其是与音乐有关的艺术,其形式部分是具有相当独立性的,比如我听意大利歌剧,听帕瓦罗蒂、多明哥的演唱,是无法了解他的内容究竟歌唱的是人性还是张扬的兽性的,我只须欣赏他美妙的旋律就行了。

当然,有朋友认为样板戏的整个唱腔设计以及配器伴奏本身就是反动的,与传统唱腔等相比就是等而下之不忍卒听的,那就是爱好与趣味的问题了。

转帖 苍极雨子 莱妮.雷芬斯塔尔

本帖最后由 kemingqian 于 2009-9-6 14:30 编辑

“女人,是不被允许犯错误的。”
——莱妮.雷芬斯塔尔
  
  作为导演,她一生中只导演了7部影片;作为演员,她出演的影片数目大约是前面那个数字的2倍———但让她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恰恰是前者。如果再细细计算,她辉煌的时代加起来只有短短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她创造出来的美,超过了此前一切时代电影纪录片的总和。然而就是因为这几个月,世界永远没有原谅她。
  
  莱妮.雷芬斯塔尔,1902年出生于德国一个商人家庭,起初是一个跳芭蕾舞的演员。然而有一天,她在地铁里看到了阿诺德.范克博士导演的《命运山峰》海报,电影镜头中的山峰仿佛具有一种异常的美,她在这种美里沉醉了。不久,她向范克毛遂自荐,要求在他的下一部影片中扮演角色———她成功了。短短几年后,莱妮.雷芬斯塔尔已经成为德国最著名的影星之一。曾经执导过《蓝天使》的冯.施登堡甚至说:“我可以把你塑造成第二个玛琳.黛德丽。”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纳粹党上台了,莱妮.雷芬斯塔尔的命运要改写了。
  
  1932年,雷芬斯塔尔在德国电影前辈的指导下,导演了自己第一部影片《蓝光》。次年她为纳粹党大会拍摄了一部纪录片,这部影片的拷贝从未问世,但雷芬斯塔尔在拍摄纪录片方面的天才却已崭露头角。于是1934年,当希特勒和他的党羽们在纽伦堡举行阅兵典礼时,32岁的莱妮.雷芬斯塔尔被理所当然地选中,指挥全部电影拍摄工作。纳粹党为她提供了任何一个导演都会为之咋舌的工作条件:无限制的经费,一百多人的摄制组,36架以上的摄影机同时开工,再加上无数的聚光灯随时听候调遣———希特勒投下这么多的马克,为的就是要把纳粹党变成银幕上最美和最有力量的形象。雷芬斯塔尔做到了这一点。
  
  这部纪录片后来被命名为《意志的胜利》。它以希特勒的专机从茫茫大雾中显现为开端,充满了游行、集会、震耳欲聋的呐喊以及如林的举手礼,最后在瓦格纳恢宏的史诗音乐里告终。雷芬斯塔尔在影片中创造性地使用了多种表现手法,在希特勒驱车检阅游行队伍的场景中,雷芬斯塔尔打破了一直被奉为金科玉律的完整构图原则,希特勒的头部在画面中被切去三分之一,这样就使他的背影占据了整个画面的一大半,而游行队伍则变得相对渺小,而且仿佛是从希特勒举起的手臂下面鱼贯而过。曾经有人评价《意志的胜利》具有一种宗教般的意味,希特勒宛如《出埃及记》中的摩西,率领他的子民度过红海,前往流淌着蜜与奶的地方。

此后的几年里,无数德国人坐在电影院里,观看这部影片一直热泪盈眶。当他们离席起身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笃信希特勒是一个英雄,是上天派来的弥赛亚。他们决心为他做一切事情,包括慷慨赴死———很多人的愿望实现了,在未来的10年之内,这个蓄着小胡子的人将指挥他们前往世界各地,然后死在北非,死在诺曼底,死在斯大林格勒。
  
  无论雷芬斯塔尔愿意与否,从1934年开始,她已经被公认为是纳粹党最有力量的宣传机器了。1936年柏林奥运会举办之际,她受国际奥委会之托为奥运会拍摄纪录片。这部后来被命名为《奥林匹亚》的纪录片,几乎成了所有体育纪录片的圣经。雷芬斯塔尔在其中创造的许多拍摄技法被无数后人所效仿,例如使用同步器拍摄百米赛跑场面,在地上挖深坑,以低机位拍摄跳远运动等。与此同时,这部影片在画面审美方面同样达到了极致,影片开头的古希腊奥运会赛场废墟,让人感觉每一块石头都具有着惊人的美;继而,几个裸体男女手持各种运动器械的镜头和“掷铁饼者”等著名雕塑交替出现。戈培尔把这组镜头阐释为“优等种族”理论的图解,但是它所纪录的人体之美和仪式之美,又的确让以后的电影人叹为观止。
  
  但这已经是战争的前夜了。1938年,雷芬斯塔尔出访美国,为她的《奥林匹亚》进行宣传,但是好莱坞却给了她这样的欢迎词:“莱妮,滚回家去!”———制片商们都不敢见她,怕从此影响公司的声誉。最后她竭尽所能主持了一场《奥林匹亚》的非公开放映,好莱坞不少圈内人在黑暗中偷偷溜进影院。美国评论界毕竟无法忽视《奥林匹亚》的成就,《洛杉机时报》曾这样评论道:“这部影片是摄影机的胜利,是银幕的史诗。”
  
  一年后,战争爆发了。整个战争期间,雷芬斯塔尔匪夷所思地没有参与任何纳粹宣传片的拍摄———或许她此时已经刻意地与希特勒拉开距离。40年代初,她拍摄了自己最后一部故事片《蒂芬兰》,这部直到1953年才得以公映的影片成了她最后的罪状。因为影片中使用了一群来自集中营的吉普赛人,战后再没有人相信她关于自己对种族灭绝计划一无所知的辩解。
  
  希特勒垮台之后,雷芬斯塔尔成为第一批被逮捕的电影人之一。此后的几年里她数度被送进监狱,直到1949年才重获自由。然而她的电影生命已经被处以死刑了,战后50多年的时间里她再没有执导或演出过任何影片。在各种文献记载中,她被说成是纳粹的宣传工具、希特勒的女人。中年以后的雷芬斯塔尔曾经前往非洲大陆,出版过一本有关土著生活的摄影集,72岁时她又开始学习潜水和海洋摄影———热带鱼和珊瑚,也许它们毕竟不像人类那样危险吧?然而这个世界仍然没有放过她、1997年,德国汉堡举行了一次“雷芬斯塔尔剧照和摄影展”,立即有抗议者打出了“纳粹展览!”、“不许兜售法西斯美学!”的标语。为此,雷芬斯塔尔愤怒地说:“不要因为我为希特勒工作了7个月而否定了我的一生!”
  
  雷芬斯塔尔直到今天仍然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生活在曾经给了她巨大荣誉然后又将她唾弃的人群中间。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几个月后她将度过自己的100岁生日。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当年曾经同样为纳粹充当宣传工具的许多艺术大师们,包括罗贝尔多.罗西里尼,萨尔瓦多.达利,冯.卡拉扬都在战后获得了重新工作的机会,而且名声依旧显赫。《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在经过长时间的禁止后,重新发行了DVD并在电视上公映。她在这两部纪录片中创始的技法,被无数后人或巧妙或拙劣地反复模仿着。斯蒂芬.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都曾公开地向她表示过同行的敬意。在这个意识形态对立逐渐淡化的时代里,人们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两部作品中强大的力量、秩序和美。中国的学院教授们甚至不敢把《意志的胜利》在课堂上全部放完,他们说:“它的力量太强大了,我担心我的学生如果把片子看完,就会变成真正的纳粹。”
  
  然而这一切对于雷芬斯塔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她在经历了60年的流放之后,已经步入人类生命的极限,接下来的时光不再属于艺术而属于上帝。一种恨竟然能够长达60年,或许是因为其中掺杂了恐惧的因素。影评人里查德.考利斯就此说得很坦率:“那是因为《意志的胜利》拍得太好了;加上,她的风格;加上,她是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
  
  雷芬斯塔尔的故事为人类艺术提出了一个永远无法解答的命题:美与非美,罪与非罪,当它们纠缠在一起的时候,到底应该如何去定义和评价?从有毒的荆棘中生长出来的花朵,有没有权利具备独立的香气和色彩?对于它,可不可以单纯地从美学的角度来加以欣赏和阐述。或者说,那永远是一枝带罪的玫瑰?
本帖最后由 kemingqian 于 2009-9-6 15:06 编辑

看到网事兄提到纳粹,转个有关莱妮.雷芬斯塔尔的帖子,以及她拍摄的《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中的几个镜头,作为对罪与美的共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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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的讨论。
一直没有发表意见,主要是不懂京剧,怯于在外围兜风。
感觉,这是相当复杂的问题。期待讨论得到推进,加精为证。
呵呵,两眼一抹黑,完全看热闹。
谢谢童版、泽兄、克明兄和小球球。

中国文化和政治是件很诡异的事。一方面,官方对艺术家们施加过无与伦比的压力,另一方面在这种压力下,艺术家的表现居然很好,仍然能做出一流的作品。

克明兄的文章和图片给我另外一个想法。中国的艺术家和雷芬斯塔尔们不一样,他们在构造自己作品的时候并没有自己的主体意志,完全是以一种“完成党交给的任务”的心态去策划作品的,雷芬斯塔尔不一样,她几乎是按照自己的主体意志去勾画作品。事件结束以后,这导致对事件的认知态度也不一样:中国人不会像西方人一样忏悔,但西方人一旦认识到自己的作品出了问题,其心态立刻逆转。吊诡之处在于,中国的艺术家仍然能制造出优秀的作品。

如果把于会泳和雷芬斯塔尔进行比照的话,这样的区别更加明显,于会泳把样板戏改造的如此成功,但他所做每一个步骤几乎都是在“领会”了领导的意图之后所采取的改造步骤,而且在“领会意图”之后还能不断创新,使样板戏融入了大量的西方艺术元素,听起来还是典型的京剧。我相信,没有人会给雷芬斯塔尔什么指示,雷芬斯塔尔也不会去听从谁的指示。

谢谢老周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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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心中有刀 于 2009-9-7 02:53 编辑
一一谢过各位。

先回大兴兄:传统戏和样板戏不是两个剧种,是一个。样板戏的成就是建立在传统戏基础上的,没有传统戏,就不可能有样板戏。所谓“十年”正是对传统戏彻底改造的十年,尽管如此,样板戏并没有抛弃传统戏的唱腔和程式,只是在传统戏基础上的改进,新创了一点板式,板式的配置有一些变化,相比传统戏更加丰富,也更加具有变化。而参加这些剧目编排的,都是地地道道的艺术家,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这种“美”是有根据的。
...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09-9-5 02:40
网兄:

从审美形式来看,传统京剧和样板戏的差异是巨大的,不宜归为同一剧种。

学界曾有一种流行的说法,说梅兰芳当年到国外演出,西方观众虽然完全听不懂唱词,但仍很欣赏梅兰芳的表演,说他真正实践了布莱希特的间离效果理论,这个说法有道理。在传统京剧表演中,演员的手眼身法步都是程式化、写意式的,比如推门开窗、握桨划船的动作,比如得意洋洋或气得发抖,有的动作则与现代哑剧相似,像《三岔口》之类武戏,在大灯光下靠演员的形体动作表现一段黑屋里的打斗,给西方人的感觉是象征意义十足。

但是样板戏把传统京剧的这种特色和韵味基本抹消了,从布景、道具到服装都改成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绝大部分表演动作也趋近于写实话剧(也有例外,印象深的是《智取威虎山》中小分队穿越林海的那段舞蹈),念白的比重也大大增加。我认为这是对传统京剧的重大颠覆,客观地讲,颠覆得比较糟糕。今天谈起样板戏,我们记得的仍是那些经典唱段,只有在演唱方面,样板戏对传统既有继承,又有了一些可喜的发扬和改变。

写到这里,网兄演唱样板戏情形恍然如在眼前了。呵呵,网兄唱样板戏,也是不拘泥于原唱的。
一条往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往东去的路
雷芬斯塔尔为例,kemingqian是从艺术的“国家化”来证明由国家造就的艺术意识形态化,颠倒一下这个说法,就是,其实也是本质,即意识形态艺术化。这是一个层面的分析,“样板戏”的要害也在这里,它们不是艺术的意识形态现象,而是意识形态的艺术现象。所有的样板戏,创作之先不是出自艺术的创作,而是出自意识形态的欲望。

样板戏似乎仍不止于此,若雷芬斯塔尔的纪录片艺术还多少属于个人的创作,国家力量只是从背后支持的话,样板戏的创作都是“集体”,国家权力直接调动,组织,编作,审查,根本的立意,从其名称,无论俗谓的“样板戏”还是标准称呼的“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都是说道要成为日后国人文艺创造的“样板”。那么,真问题是,究竟是个人创造的“样板”,或是“国家创造”的样板呢?显然,史实是,那个时代已经没有个人创造了,不仅是个人创造的空间有无的问题,更还是个人创造有否这等能力问题。注意,在这里说的“个人”并非绝对的单个人,而是人的自由组合或自然合作,无需国家或权力的安排或斡旋。

此说如似“举国奥运”,赞美那些运动员的优异成绩是宗很难过的事情,着实因为,若没有国家政治与意识形态,哪有那么多的金钱和人力的宏大投入,又如何能有奥运会那么多的金牌呐!在中国,体育早已经丧失了其本意,其实,奥运会本身也有嫌与此,实在是并不表现或证实人的能力,而是国家能力。举国奥运或举国体育,其效果就是对个人体育的肃杀,在中国,不投附国家组织的运动员,除了部分近年商业化的国内赛事外,近乎是不可能的,这也就是丁俊晖之所以成为神话的道理吧,当然这是将台球比作“体育”。

样板戏,并非能成为样板在于它见证的是国家神话,如果深信艺术是个人创造,样板戏的精湛当然也就无法为个人所能,所比与所仿,要命的是,艺术的精髓就在于创造,而不是追随共同的样板。就其“样板”说,八个样板戏本身就是反艺术的,因为它是反创造的。
有刀兄把传统戏和现代戏当作两个不同的剧种对待,着实让我感到茫然,这就好比说古装电影是电影,而反映当代生活的电影不叫电影是一个道理。“改造”不是推翻了重新来过,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添加现代元素,“传统”和“现代”之间原本差异就大,总不能让样板戏的演员戴上髯口、穿着长袖大褂扮演杨子荣、李玉和,对吧?那么,仅仅装饰的上的不同,就表明传统戏的中的一些元素不适合在现代戏中进行表达,改革也就是必然的。尽管如此,现代戏并没有抛弃传统的基本板式、唱腔、程式,非但如此,更是完全建立在传统戏基础上的,只是有些改变、发展而已。

说样板戏不是京剧,非但我不会答应,估计所有的演员、戏迷都不会答应。至于说我“不拘泥原唱”,那是因为我实在没有那个本事,如果我用童祥苓在《智取威虎山》的调子唱他的二黄导板,第一句就可能把我声带扯坏了的,只能降调。同时因为水平有限,有些地方唱的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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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文中有一句:“样板戏的每一个发展过程都扣紧了中国政治舞台旋律,其艺术性在它的政治性中得到了充分发挥,政治性又在艺术性中得以完美阐释,已达鬼斧神工境界。”大约和大苗先生的意思、或者意图是一致的。

尽管样板戏就是强权政治的产物——或者说是个怪胎,以一种宏观态势看待,大苗先生观点是完全成立的,那不仅是对“创造性”的摧残,更是对人性和生命的摧残,花招之多样,手段之极端,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之外。但是,当我站在这个历史细节内部的时候,即便是出于对艺术家们的同情,我都不会轻易否认艺术家们的个人作用,不会因为深陷庞大国家机器之中而抹杀他们的劳动,他们在被迫、或者迎合强权的政治意图时,始终没有忘记按照“艺术的”要求完成自己的作业,他们的一只脚踩在艺术船舷上,另一只脚则踩在政治的船舷上,随时都有倾覆、落水的危险,他们战战兢兢、惊慌失措。由于他们自身缺乏对中国政治的理解,即便他们被强行纳入了强权的轨道,却依然保持了最基本的艺术伦理。所以,我既承认国家力量强大和胡作非为,也承认艺术家们的创造能力,而似乎唯有这样,才更能表现出中国式极权的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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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艺术发生学、创造心理学角度着手,缺乏创造的自由意志,却依旧创造出艺术上的杰作,是完全可能的。奴隶也可能是伟大艺术的创造者。
认为艺术家不能成为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的艺术代言人,那是今天的先进观念。该观念用以指导今天和今后的艺术家,作用至伟,但它确实无法解释过往的艺术成就。
电影《霸王别姬》程蝶衣在解放后排练新戏的时候说了对新戏的看法。
程蝶衣:“现代戏的服装有点怪,不如行头好看,京戏讲究的是情景,唱念做打都在这个情景里面,穿上这一身(拿起新戏照片),往布景前一站,玩意再好也不对头了,我就怕这么弄,就不是京戏了。”   
   徒弟发问:“怎么现代戏就不是京戏了?”
   程蝶衣:”京戏是什么,就是八个字,无声不歌,无动不舞,得好看,美。”
   徒弟急了:“传统京戏,帝王美人是京剧,怎么劳动人民一上台就不是京戏了?”
   程蝶衣怒道:“等你流上三车五车汗就明白了。”
   接下来就批斗程蝶衣了。
   
   按照程蝶衣这个说法,俺觉得有刀的判断是对的,传统京剧和现代京剧不是一个剧种。
如果样板戏是改良了的京剧,所谓洋装京戏、歌剧京戏,也并没有到顶峰。

70年代新出的龙江颂、杜鹃山、磐石湾都进一步抛弃京剧的传统,走向歌曲化的京剧。
师傅教导:刨花直窜过肩膀,方显木匠功夫深

老木匠的工坊
泽兄,我想修改一下你的这段话:“认为艺术家不能成为法西斯主义、极权主义的艺术代言人”把“代言人”三字改为“罪身”,如何?在很多状态下,我们有一种“政治移情”的意思,因为在那个环境下,艺术家们配合了政治家的政治企图,那么艺术家就是政治家的“代言人”。我的考察总是看到,这些艺术家们绝大多数并不理解政治家们高屋建瓴的政治图谋,包括后来一直做到文化部长的于会泳,他始终处于“领会”江青意思的状态,而他之所以“领会”的准确,却和他本人的政治情操无关,而与他对艺术的理解有关,这和雷芬斯塔尔就突然有了区别:当雷芬斯塔尔制作自己作品的时候,纳粹的立场就是她本人的立场,而江青的立场却不一定是于会泳的立场——因此,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于会泳的人性并未泯灭,这里说个小故事。

于会泳已经做上文化部长,在审查录音的时候,录音师们对江青等人极为不满,大骂江青,结果由于操作失误,这段录音被录制到磁带里,而这段录音第二天就要直接送给江青审听,江青一旦听到这个录音,这些录音师的下场可想而知,于会泳为保护录音师,连夜把磁带抹掉,自己向江青解释没有准时送达的缘故,这个缘故自然是编造出来的。

因此,确定艺术家及其作品是否够得上“代言人”还要考察这些作品形成的特定条件,和参与者的实际身份,假设,这个作品的主要创作者是姚文元,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个作品具有“代言”的性质,因为他完全明白这些政治图谋,就如我从来没有把他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当作文艺批评类的文章对待一样——尽管姚文元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还只是个小角色。

正因为此,我对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们总是抱着同情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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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们总是抱着同情的态度。”赞同,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如此。
这个题目非常有意思。虽然插不上多少嘴,但样板戏里有相当经典的东西,如沙家浜的对白和唱词出自汪曾祺的手笔,《杜鹃山》中“家住安源”唱腔上的设计美仑美奂,是京剧“转身”成功的地方,虽然西洋化了。当然样板戏里也有高大全假大空,丢失了古典京剧中举手投足中细腻的,富有神韵的东西。
如果样板戏是改良了的京剧,所谓洋装京戏、歌剧京戏,也并没有到顶峰。

70年代新出的龙江颂、杜鹃山、磐石湾都进一步抛弃京剧的传统,走向歌曲化的京剧。
老木匠 发表于 2009-9-7 22:26
木匠兄,不能把龙江颂、杜鹃山和磐石湾排出在样板戏之外的,我们现在所说的样板戏包括了龙江颂和杜鹃山,而磐石湾按照样板戏发展的历史看,也在第三批剧目里,这一批剧目还包括平原作战、红嫂、红云冈,等。此外,还有几部等待挤进样板戏的行列剧目,分别是:钢琴弦乐五重奏《海港》、交响音乐《智取威虎山》、京剧《草原兄妹》、以及一些已经开始编创的剧目。

在我们常说的样板戏中,变化最大的是《杜鹃山》,定了一个特性音调,对白全部改为京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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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们总是抱着同情的态度。”赞同,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如此。
童志刚 发表于 2009-9-7 22:51
谢谢童版。越是了解那段历史,越是觉得那个时代的艺术家、知识分子可怜,活的都没人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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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刀兄把传统戏和现代戏当作两个不同的剧种对待,着实让我感到茫然,这就好比说古装电影是电影,而反映当代生活的电影不叫电影是一个道理。“改造”不是推翻了重新来过,而是在传统的基础上添加现代元素,“传统”和 ...
网事情缘 发表于 2009-9-7 13:43
网兄:

主张把样板戏和传统京剧分成两种不同的艺术,无非是为了突出两者之间的差异,当然不属于严格的学术分类。与此类似,我也一直主张把金庸小说从武侠小说中独立出来一样,因为绝大多数武侠小说的毛病金庸小说都没有,而金庸的优秀之处又是别的武侠小说作者难以企及的,所以把两者适当区分开来,也许持论更公允些。

古装电影是不是都算电影,同样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中国的第一部电影《定军山》,其实只是用摄像机在固定机位上把谭鑫培的舞台演出拍摄记录下来而已,严格地讲,完全没有电影艺术的特点,不把它归入电影,并非无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尽管八部样板戏都是用电影胶片记录和放映的,但人们还是习惯于称之为现代革命京剧,而不把它们看作电影。我觉得,说样板戏是添加了传统京剧元素的现代电影,十分牵强。

有刀从小听京剧,也喜欢样板戏(除了其中的芭蕾舞剧),至今也还经常哼唱,不过那晚听网兄一开腔,就吓得不敢冒野人头了,后来上海燕友FB,也再没敢滥竽充数。下回来南京,到酒酣耳热之际,有刀再试试“不拘泥于原唱”的《甘露寺》或《追韩信》吧。

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这次回到上海,一定马上试着与童祥苓先生联络,看能不能遂了网兄的心愿。有一次同桌吃饭,俺有幸聆听了童先生的那段轻唱二黄导板和“叫小番”,那真过瘾。
一条往西去的路,就是一条往东去的路
哈哈哈哈,夜这么深了,关于样板戏是不是京剧就不讨论吧,其实是不是也是很小的一件事,因为对它毫无影响。

说到唱样板戏,我的嗓子确实叫不上去,没有办法按照原调起音的,平时唱的声音很低,还能勉强唱完,真的开唱,到一半就气喘吁吁了。

很希望能拜望一次童先生,给他写的一篇已经交到杂志,如果没有意外,11月份应该刊出,题目就是前面说的《换人间,沧桑依旧——童祥苓谈片》。

谢谢刀兄。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顶出来。
群众滴眼睛是雪亮滴
雪亮滴眼睛是不明真相滴
感悟:2009年燕谈何等斯文。
疑惑:此文今天会被加精否?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5-19 10:05 编辑

说文革 道文革
批文革 像文革
今天的燕谈进步了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5-19 16:30 编辑

现代京剧始于抗战胜利后的上海滩,那时叫时装戏。台上角色西服、长衫、旗袍、时装, 京戏唱腔,国语道白。到了1949年上半年,时装戏已能与传统京剧争艳。听家严说那时童芷苓的票房略胜梅兰芳、周信芳。
时装戏内容很香艳,估计制作也欠精致,新政权建立后时装戏寿终正寝。
54# 老程 老程兄说的,我心有戚戚焉,批文革,鄙五毛没什么问题,但以文革的思维批文革,以五毛的方式鄙五毛,易戾气,武断偏激,吾未见其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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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5-19 16:36 编辑
54# 老程 老程兄说的,于我心有戚戚焉,批文革,鄙五毛没什么问题,但以文革的思维批文革,以五毛的方式鄙五毛,易张戾气,武断偏激,吾未见其明也。
showcraft 发表于 2012-5-19 16:19
真五毛 假五毛 调不同 多五毛
京剧团张大爷 (节选)      
      鼓楼街东有个剧场,当时叫“新新俱乐部”,但当地人都习惯叫大戏园子。大戏园子是一个正规剧场,和六安京剧团为一体,由艺人们出股份合资经营,股东按比例分成。没股份的艺人,只能靠本事参加演出来领取薪水。
      京剧团张大爷,名叫张韵楼,是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河北人。
      他出生在艺人之家,自幼学艺,进江苏南通“张状元班”,拜京剧名家王鸿寿为师。一九二二年他在上海与周信芳同台演出,以《古城会》、《西游记》两剧一炮打响,名震梨园。张韵楼曾应台湾“福建同乡会”之邀,去台、新加坡等地演出。在抗战时,就名列全国“四大红生”与“四大猴王”,有“活关公”、“活猴王”美誉,可见其艺术造诣之深。
      张韵楼长期带班流动演出于上海、南京、杭州、北平、山东、江西、湖北、安徽等地,尽跑大码头。解放前他只来过六安数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却对六安情有独钟,解放后携全家来到六安定居。
      他家住在和平巷大井柺大戏园子内院,与汪家公馆一墙之隔,离我家住的大杂院很近。儿时我经常在大戏园子里玩耍,对他家很熟悉。
      张大爷家布置的很简朴,堂屋仅摆两张老式靠椅和一个茶几,墙上挂满了精制的京剧人物脸谱。他喜欢在院子里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嗜茶如命,手中始终捧着一把紫砂壶。
      他在公私合营时正式参加六安京剧剧团,由于年纪大,也是名气大,平时并不怎么演出。他只在重要的场合下才登台献艺,大约每年也只在舞台现身两三次。而已。因此,看他的戏很难得。
      海报上要是哪天有张韵楼登台演出的消息,那天戏园子的演出观众必定爆满。
      他的嗓音清纯厚重,有童音和铜声结合的声韵。入耳之后,久久不绝,真正给人有余音绕梁的感觉。每当他演出,无论什么戏,他在幕后一句导板,肯定是满堂彩。出场一亮相,又是碰头彩。演唱过程中几乎每句都有很多人鼓掌叫好。
      须知,当时演出并没有任何音响设备,在锣鼓器乐的合奏和观众的喧哗声中,演员要用天生自然的嗓音来征服观众,靠的是真正的功夫。
      张大爷参加了安徽省第一届戏曲汇演,所演《走麦城》倍受好评,获演员一等奖和金质奖章。大跃进时在安徽省戏曲汇演,别人都演歌颂三面红旗的剧目以取悦领导,他却以一出历史剧《收周仓》荣获演出奖。
      张大爷平易近人,淡于官场,不喜应酬。以他的艺术成就被推选为省文联戏剧协会理事、六安县人民代表、政协委员。
      文化大革命中,张大爷理所当然地成为反动艺术权威被打倒。
      虽然在文革前他也演过“杨白劳”,“活关公”、“活猴王”演起现代戏依然也是演技精湛,但文革时无产阶级要占领舞台,六安京剧团也要演出样板戏,他这个“反动艺术权威”、“戏霸”想上台演出是不行的。
      大约在七零年,张大爷不知是想表现拥护样板戏,还是想试探一下组织上对自己的态度,抑或是渴望登台的戏瘾来了,他向京剧团领导提出要求,想参与现代革命样板戏的演出。并表示,即使是演一个普通群众角色也行。
      当时京剧团的领导也就同意了,一是他们骨子里尊重这位老艺术家,二是阶级斗争时紧时松,那时节恰恰是放松的时候。于是,团领导安排他在样板戏《奇袭白虎团》中扮演一个朝鲜老大爷,是个群众演员。
       张大爷在戏中角色的任务,是在剧中朝鲜老大娘牺牲的时候,他应该对着上场门大喊一声:“崔大嫂——”
      但也许他是太紧张,也许是太激动,也许是样板戏《沙家浜》已经深入到他的神经,鬼使神差,他竟大喊了一声:“阿庆嫂——!”
      此事自然难堪,由其对于一位资深的著名艺术家。张老懊恼不及,当即羞愧得无地自容。
      事后,还有一些不谙世事小演员经常学这件事。看起来是开玩笑,实际却是对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的羞辱。
      这当然是一起严重的舞台事故,剧团再演样板戏时,领导也不敢安排张大爷上台演出了。
      但张大爷不愿意闲着,主动在后台帮忙打杂。或许,他是以此来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改造。
      一次演《智取威虎山》,他的任务是“效果”。就是舞台上演员打枪需要枪响效果的时候,他在幕后将装有火药的装置砸响,配合演出。
      《智取威虎山》第五场“打虎上山”在舞台有这样一个规定情景:座山雕用枪击灭一盏油灯,杨子荣向匪参谋长要过手枪,敏捷地一枪击灭两盏油灯。
      演出时,舞台上“杨子荣”举枪一击,枪没响。
      原来枪响装置出了问题。张大爷在幕后砸枪响装置时,没砸响。
      可舞台上两盏油灯已经灭了,场面十分尴尬。
      张大爷顿时不知所措。
      演杨子荣的演员知道后台负责效果的张大爷出了事故,但救场如救火,他在舞台上机敏地编个台词,翻转欣赏着手枪,叹道:“没想到,参谋长这把枪,还是个无声手枪!”
      谁没看过《智取威虎山》呢?台下观众也知道是出了舞台事故,一起为演杨子荣的演员无奈救场自编自嘲的台词,善意、开心地笑起来。
      演座山雕的演员也知道出了岔子,只好接着继续演:“照这么说,你是许旅长的人了?”
      按剧情应该是杨子荣说:“许旅长的饲马副官胡标!”
      可演杨子荣的演员话还没说出口,后台“呯”地传来一声枪响!
      原来张大爷出了事故,惊惧交加,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悔恨地将手在地面上一拍,这一拍,正好拍在枪响效果装置上,随即发出一声枪声。
      台上“杨子荣”一愣,不知该怎么好。“座山雕”却很老练,怒问:“谁在放枪?”
      一“土匪”应声答道:“外面哨岗走火!”
      一场严肃的革命样板戏,把下面观众给逗得乐不可支。
      台上的演员却个个吓得面色如土。
      后台张大爷已经吓傻。
      按当时的政治环境,这当然是一起严重的破坏革命样板戏的反革命事件。
      从此,张韵楼遭受的迫害更甚,于一九七一年郁郁死去。
      一代名优,黯然消失。
本帖最后由 老程 于 2012-5-19 19:38 编辑

一声阿庆嫂 一把神经枪 多好的喜剧色彩。背后一位老人的生命煎熬,谁还笑得出。
我想这位老人心里最过不去的坎还是事故,戏比天大在他们心中不是口号,即使那是样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