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庐沽酒,尝去喝酒,醉卧其侧,既不自嫌,其夫亦不疑之。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不识其父,径往哭之......

一条回家而迟迟不得归的路

上一篇 / 下一篇  2008-06-25 20:46:46 / 个人分类:吹向你兮楚国的笛

——我读周实《远近》

    读《远近》,从距离的远近开始,跟着周实先生“踏上归家的那条小街”。

  …远吗?我问我自己。
   
    跟着自言自语的周实先生回家的时候,也想起了我自己的远近。我居住在这个城市的一角,从小搬过五次家:棋盘街56号、华中村附6号、昙华林79号……

    “远吗?”我也问我自己。不远很近,心里说,方圆不过三五公里距离。从小的理想是仗剑远游,直到如今也没有走出这个地方。在这个城市的一角原地打转,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消磨了我的半辈子人生。前几年,又转到了昙华林79号旧居院子,抬头看到院子门楣上“向阳院”三个依稀字迹,那是读中学时我在写歪歪扭扭的仿宋。我站在断了档的梯子上,梯子站在大方桌上,大方桌站在窄马路上,马路中央居民小组长杨妈妈在举头看空中,半空中我在勾写红油漆。院门两边的对联昨天已经完工,杨妈妈很满意。

    杨妈妈是续弦,跟丈夫的独子八斤过。八斤结婚前唆使我去建筑工地偷钢筋,他要用钢筋扭弹簧,用弹簧做一对单人沙发,有了沙发结婚就有了光,新娘子是街对面无线电元器件厂绕变压器漆包线的一个漂亮女工。八斤咂巴大嘴喜欢的不得了,结婚日子里忍不住喜悦,告诉我说新婚之夜给新娘子讲了一晚上小说《无头骑士》。那书是我的,我听了很惊喜自己也在新婚之夜的床上。果然,新娘子听故事又惊又怕又佩服,那是一个服服帖帖的夜晚,八斤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他跟父亲不是一个单位,杨妈妈死了就搬去武汉重型机床厂工人宿舍。透过“向阳院”大门朝79号院子里望,新房窗花仿佛还在,不见八斤差不多三十年了。

    路过昙华林79号的时候,三俩人院门闲坐不认识,认识我的人藏起来了?院门还是院门,居户不是居户,我不是早先的我啦。昙华林很近,79号很远了。

  昔日已远,远在天边,却又觉得近在眼前。……抓起行囊,纵身一跃,跳上站台,踏上归家的那条小街。

    小街上走来一个归家的人,是周实先生?还是周实呢?周实年轻,美好,纯真,可爱,门廊上的灯随人进人出一明一灭,照彻走出家门的周实,通体顿时透亮。年轻的周实日日出门、天天回家,身体里每一块肌肉和每一根神经都享受着电一般的刺激,那是伴随海燕的闪电,满眼照亮的是小街尽头处那一条青春万岁的“征途”。其次,看见的才是父亲母亲,才是做饭炒菜,才是爱,才是出差,也有时看到礼物,有时是夸或骂。归家的周实先生灰尘满身,看到的大不同。在家里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熟悉家人、习惯家什之外,归家的周实看到了青春万岁周实应有尽有的遗漏,犹如阳光从家门廊墙上稀簌簌地粉尘一样漏下来的碎金,夜晚落下的是碎银,塞满了书房和想象中一株常绿乔木遮荫下的院落、地砖上缝隙露出草茎。那是给日常事物、繁琐生活淹没的光阴……

    出门的周实遗失的东西,被归家的周实先生一一弯腰捡起。光阴不再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酣畅了。

  父亲母亲怎么样了?还是先前那个样吗?还是那样做饭炒菜?还是那样似爱非爱?还是那样出差回来,给你礼物,夸你听话,大声呵斥,骂你不乖?骂声已从街角传来,笑声也从街角传来。

    周实看不见父亲母亲比昨天有什么异样,父亲还是父亲,母亲依然母亲。周实先生看到了松散散的父亲母亲和从他们身体不断流逝走了的东西,滑落地面,渗入地底;又看到了院墙上的砖头,可以风浸日蚀,可以摇摇欲坠,知道有一天父亲母亲跟它们一样,会忽然面目全非。所以,当归家的周实先生殷殷地问:“父亲母亲怎么样了?还是先前那个样吗?”这问候就是明知不可为的故问,也是拒绝现实的反问,还是让一切钉死了的生活重新归于不确定的悬问,是不忍之问。周实先生在归家的路上说:一个人的万丈豪情抵不过寸草寸心。又说:那些看似完整的生活卷轴上,其实都是碎碎小小的日子拼凑而成。

    我就知道,跟着周实先生回家的时候,小街的远近就不是空间的,还不是时间的距离,而是浩茫心灵的时空里,思绪像火车一样飞驶划过的远近。所以展读周实先生《远近》的时候,我以为最适宜于选择在长满青苔的桌面,在心思空空如也中,临窗的黄昏下,闲暇的光线飘浮千丝万缕的落寞,一根一根触地如针。

    注意读《远近》里的文字,跟着周实踏上归家那条小街的文字,那文字情景里的“远”与“近”就不光是“公里”、“年”这些量词的距离,“年轻”、“沧桑”这些形容词的距离,“昔日”、“一生”这些名词的距离,“着”、“了”、“过”这些副词的距离,“年轻时所选的征途”、“仿佛列车窗外的站台……望见以前的旧物”这些比喻的距离。因为,随这样一些“远”“近”而来的距离,周实先生有,我也有,很多其他的人都有。应该说,属于周实先生《远近》而来的距离不在这些实词构成的对象与对象之间,也不在比喻修辞所给定的此质与彼质之间。《远近》中呈现出独特的距离,那是来自于虚词——结构事物与性质之间的关系的那些虚词。

    世界由三要素构成:对象、关系、性质。在周实先生的世界里,对象(事物)是已经被牢牢固定,性质(属性)也已经被死死给定,唯有关系原本已经锁死,但周实先生的叙说在反抗。反抗的工具便是虚词,介词和连词这些凌空可以筑高台的虚词。

    “昔日已远,远在天边,却又觉得近在眼前。”——否定连词,否定那些试图固定的东西。“车门打开,下或不下?”——选择连词,延迟无法改变的结果降临,保持可能性。“直到列车即将离站,又要远去的那个时刻,才会突然抓起行囊,纵身一跃,跳上站台,踏上归家的那条小街。”——介于停车与开动之间,将未来与当下相联,延缓直接的动作,在虚词给予的空间中添进丰富的意象,变贫瘠为丰韵。还有连问带来的悬疑不定:“事情怎么会这样呢?你就这样了此一生?”还有并置扩开的待定的自由空间:“骂声已从街角传来,笑声也从街角传来。”

    虚词是周实反抗实词的武器,是凌虚架楼,是凭空反击,是对既成事实的分化瓦解。所以,周实先生的文字所构成的世界,是一个不稳定的世界。周实先生或许不能改变现实世界的构件,不能改变实体世界的性质,但他可以通过改变结构这个世界的关系符号来松动这个世界。这是周实先生的武器,让倾向坐实的关系迟迟不给予落实,让已经设定的关系重新游移起来。当关系摇摆的时候,世界也跟着因不落实而摇晃起来。周实先生就是这样,通过对关系的不予认定,让世界晃动不安。

    晃动不安是有意义的,因为不安而有使坐实的空间和时间沙堡一般变化松动的可能性,最终有改变的希望。但晃动不安的意义是双重的,因为晃动而又使得周实先生自己劳于困顿,无法安宁,陷入不得歇息,无法获得规定性而持久地陷入不平衡之中。所以我读到《远近》,就读到了无法安宁,因为这是一条回家而迟迟不愿归的路。归者周实先生永远走不进街角,尽管骂声、笑声都从街角伸出手来邀招,归家的路被周实先生用流动的思绪化作《远近》中晃动不安的文字,拒绝抵达小街的终点——那个街角。

    所以,只要新的关系不在路途中产生,归家就置于不断地回放与重新开始。

  ……纵身一跃,跳上站台,踏上归家的那条小街。


附:周实《远近》

昔日已远吗?我问我自己。

是的,是的,是的,是的……我不由得这样回答。

昔日已远,远在天边,却又觉得近在眼前。

仿佛列车窗外的站台,一站,一站,刷刷,闪过,转眼,你又只能远眺,在你心里,极目远眺。

远眺,想要望见什么?望见以前的熟人吗?望见以前的旧物吗?然而,却又大雨瓢泼,模模糊糊,难辨,难说。

有时,忽也雨过天晴,列车也在站台靠停。车门打开,下或不下?心里忽又忽上忽下。直到列车即将离站,又要远去的那个时刻,才会突然抓起行囊,纵身一跃,跳上站台,踏上归家的那条小街。

一切都停在那个时刻,那个你离去的时刻。你却已非那个你了,那个离去时的你。

那时,你是什么样呢?年轻,美好,纯真,可爱?虽然不是这样简单,却可肯定在此之间。

现在的你,就不同了。现在的你,灰尘满身,举手投足,判若两人。

离开时所怀的抱负,已被丢弃,当作包袱。年轻时所选的征途早就被你视为畏途。最开始的那个初衷已经隐没背景之中。事情怎么会这样呢?你就这样了此一生?

已经望见那个街角,再转弯就是家门了。

父亲母亲怎么样了?还是先前那个样吗?

还是那样做饭炒菜?还是那样似爱非爱?还是那样出差回来,给你礼物,夸你听话,大声呵斥,骂你不乖?

骂声已从街角传来,笑声也从街角传来。


TAG: 湖北 周实 远近 华中 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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